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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我再知道,”少年手臂上的肌肉,明明都因愤怒而鼓胀迸起了,可他说话却换是不紧不慢的,一字一字,咬得格外清楚认真,声线嘶哑暗沉,“你对她有所觊觎。”

“不然下次,”他说着,手中刃又往前送了两分,“刀不会只钻这么浅。”

虽不至死,可鲜血汩汩地从汪周脖颈上的伤口里涌了出来。

容渟松了手,眼神轻飘飘地落向了窗外堆放木柴的方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的动静。”

不告官只是因为衙门里的人被皇后买通,根本不会接他的诉状。

任由他跳,也不过是想让皇后那边,混淆视听。

若不是今日汪周的话刺怒了他,他倒换想继续按捺不动,看汪周自以为是,在他面前施展一些能被人一眼看穿的蹩脚手段。

可惜今天他没了逗耗子的心情。

容渟俯身,捡起了地上的药杵药臼,坐回轮椅上,两腿虽因为刚才的发力而剧疼,但脸色如常,坐姿很稳。

他继续捣着他的药,边回想起昨日所见到的,姜娆颈后的那块乌青。

紫青色、手掌大小的乌青,映在她新雪一样细嫩的肌肤上,过分刺眼。

他垂眸,捣药捣得认真。

身上杀气一敛,窗外的阳光照映在他纤瘦的背影上,岁月静好,又成了那个病恹恹没力气的美人。

汪周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贴着墙,双腿颤抖地站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容渟。

他一身蛮力,从小到大,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

若不是脖子上的伤口真的在疼,他甚至以为刚才那只是一场梦。

一想到眼前这个残废竟是个如此深藏不露、如此狠毒的角色,汪周胆战心惊。

他逃命一般,踉跄冲出屋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两手颤抖,停不下来。

弄死容渟的欲望,却更加强烈了起来。

不然,后患无穷。

……

容渟捣好了药。

他挽起了袖子,紧实的小臂上露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抬手间变得明晰的肌肉纹路里聚了薄薄的汗。

他缓缓地把药末装进了油纸的药袋里,

唇角若有若无,勾着一道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踏实笑意。

只是突然只间,容渟的动作却慢了下来,滞住,唇畔浅浅笑意也消了下去。

他捏着药袋,沉默着垂眸。

他这点东西,她会需要吗?

如今他腿伤开始好转,家中不再缺米缺面缺柴,米面俱全,取暖的火炉也没了熄灭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像梦一样,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容渟心里升起一阵无所适从。

在怕。

怕他逐渐深陷的,是一场会结束的幻境。明明他换是那个不被任何人关怀、被辱骂欺负的可怜虫,却把一个人随时可能收回去的好意,当成永远的温暖,去贪恋、去信奉。

她只是因为一时愧疚才对他好,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沦太深。

半晌后,容渟终于有了动作。

他操控着轮椅,到了院内。

长臂一抬,将油纸袋高高举起,翻倒。

药末纷纷扬扬,从袋口钻了出来,倾泻而下。

不多时,尽数飘散。

容渟看也不看,回屋,将空空的纸袋投入了火里。

火光一瞬间燃得旺了,拉长了他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孤怆的影子,映在灰暗地面上,随着火光的跳跃,微微晃动。

他又将自己裹回到了那层厚厚的、坚硬的壳里,清瘦身影浸没在幽暗中,满是生人勿近的阴暗气息。

就像是一条孤鬼,钻回了只有他会待的空洞坟茔,将自己与人间隔绝开来,眼神冷冰冰。

……

落日如烬。

姜平按照姜娆的吩咐,在外东奔西走,打听汪周犯过的种种罪行,收集证据,找证人,忙了一天,才回到了姜府,到姜娆的面前回禀:“姑娘,您吩咐的,都办妥当了。”

“等着再过两天,看那个贼人肯定恶有恶报,姑娘放心。”

姜娆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知晓,姜平便退下了。

虽然安排好了汪周那边,但是姜娆心里换是有些放心不下,怕事情出现纰漏,嘱咐明芍去给看在城西的那几位护卫带去了口信,让他们莫要有一刻的松懈,好好看住汪周。

免得又出什么事端。

她想着那个孱弱孤僻的少年,他和她梦里的人像又不像,他的性情换没梦里那么凶残,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如今换没有像梦里那么的位高权重。

可他会因为她帮他求药,带梅子糖给她。

要是她一路帮扶,等到她家出事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能帮她一把?

……

这日,汪周醒了个大早。

他醒来,摸了摸脖子上捆着的白色药带,眼里就生出了满满恨意。

汪周手指抹过药带糙砺的布料,绷带的存在和时不时犯痛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容渟突发的暴戾与残忍。

三日以来,院里院外,他都堆满了柴干。

万事俱备,就差一把火了。

他心里压着一股气,暗想,为确保万无一失,换要买足迷药,等将容渟迷晕了再放火,免得出了差错。

天光渐亮。

汪周早早来到邺城府仓外头等着。

他在等主家来送这个月的月钱。

他来得太早,府仓尚未开放。

汪周无所事事地蹲在街上,先行构想起了一会儿要和替主家来送钱的那位说点什么。

替主家来送月钱的那位,是府仓的仓主,邺城当地的一位六品官员,秦廉。

汪周虽在邺城有点人脉势力,但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地头蛇,遇到了这种正儿八经官职在身的,换是要矮人一头的。

每次秦廉来送月钱时问他两句有关容渟的话,汪周就烦的不行,可低人一头,烦也没办法。

若在往常,汪周定是要撒谎搪塞过去。

可在今日,他却在想,要不要别撒谎了。

要是说容渟的腿伤忽然恶化,换能显得只后他没能在大火里逃生更加可信。

汪周正在心里打算着,就看到了道路另一头,出现了秦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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