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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后,任遥便?回床上?补觉了。江陵本来应当盯着天香楼,但看着看着,他的视线莫名其妙落到任遥身上?。

任遥白日里张牙舞爪,但睡着时意外的乖巧无害。她侧躺着,腿微微蜷缩放在胸前,像羊水中的婴儿。

这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她梦中也在害怕什么吗?

江陵都没意识到他盯着任遥很久,神思飘远,一会想到如今洛阳牡丹应当开得正好,可?惜今年他们无法观看了,一边又想到长安亦有很多名刹古迹,不?知道曲江池好不?好玩……

门边突然传来响动,江陵蓦地回神,下?意识按着刀站了起来。门支开一条缝,外面灵巧地钻进来一个人,对方抬头看到剑拔弩张的江陵,都怔了下?:“你在干什么?”

江陵看到明华裳,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是你呀。”

“对啊。”明华裳诧异地看着他,“刚刚我?二?兄吹了暗号,你没听到吗?”

江陵呼吸微窒,明华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不?是吧,这么重要的时候,你竟然走神?我?们还在执行任务,你都在想什么?”

江陵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何刚才走神那么严重,竟然什么都没听到。他道:“小?声点,她还在睡。”

然而?任遥听到响动,已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了:“是谁?”

明华裳听到明华章的暗号后,立刻告诉兄长谢济川去验药了。明华章去找谢济川,明华裳来江陵、任遥的房间等待,顺便?将?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哑奴竟然在酒里下?了药?”

“不?完全是哑奴。”明华裳说,“真正的主?使是老鸨。”

任遥不?知道是她刚睡醒脑子?不?清楚还是事情转折太过离奇,她愣了愣,实在无法理?解:“老鸨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华裳摇头:“不?好说。等二?兄和谢阿兄那边的结果吧,如果验尸证明张子?云死于迭梦散,那我?们就能抓住老鸨,亲口问?她原因了。”

“很遗憾,现在还不?能。”窗外突然传来一道薄凉讥诮的声音,明华裳三人回头,看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一个人影坐在窗沿上?,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另一道玄色身影从空隙中跳下?,轻巧落在地上?,淡淡说:“别?浪费时间,赶快进来,小?心被路上?行人看到。”

明华裳喜出望外:“二?兄!”

谢济川收起长腿,轻轻松松落到地面,道:“二?妹妹,还有我?呢,你眼里怎么只有他?”

明华章连个眼神都欠奉,坐到桌案边,说:“别?理?他。我?去了义庄,见到了张子?云的尸体,验尸情况比较长,谢济川,你先来说你的。”

谢济川关?好窗户,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我?问?过药坊,哑奴屋里的药是青楼常用药,其中有一味叫迭梦散。这是一种强效迷药,服用后会浑身发热,神志不?清,晕晕乎乎如在梦中,配酒用效果尤好。郎中原本用这味药调配麻沸散,不?过传入青楼后完全变了初衷,青楼经常用这味药迷晕女子?,逼迫女子?就范。当然,也不?乏某些客人有特殊爱好,用这种药来助兴。”

谢济川越说越不?像样,明华章咳嗽了声,冷冷瞥他。谢济川摊摊手:“好吧,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其实明华裳都知道,她和丫鬟聊天时说得可?比这些露骨多了,但现在明华章也在,明华裳有些尴尬,她假装听不?懂,转移话题道:“老鸨给张子?云下?迷药做什么?”

“现在还不?清楚。”明华章顺势接过主?导权,说,“据卷宗记录,张子?云死时右手边掉落着一柄三寸长的匕首,脖子?右侧有刀伤,现场没有第三人痕迹,所以京兆府判断他为自杀。我?看过张子?云的尸体,他脖颈上?的伤虽然扎到血管,但创口边缘没有收缩,皮肤下?没有紫黑色凝血块,按道理?割中颈动脉会大量出血,周围应该出现红肿,但他的伤口非常平整。”

明华裳、江陵、任遥三人入门还浅,没有学过伤口鉴别?,听得一愣一愣。谢济川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他脖颈上?的伤口是死后被人伪造的,故意摆成自杀假象,现场一定有第三人。”

“那就是说,那日戌时到亥时之间,一定有人进入风情思苑。”谢济川问?,“查出他真实死因了吗?”

“他颜面发绀,眼睛点状出血,嘴唇、手指甲呈紫红色,应当是窒息死亡。”明华章余光看到像土拨鼠一样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另三人,体贴地换了个说法,“也就是被捂死的。”

明华裳和江陵齐齐哦了一声,江陵道:“这我?就听懂了嘛。张子?云再如何都是一个男子?,若想捂死他还不?被外面的人听到,凶手肯定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了吧。”

“未必。”明华裳这时候突然开口,“谢阿兄,迭梦散药效多久?”

谢济川想了想,说:“大概是一个时辰左右。”

明华裳若有所思点头:“那就对了。别?忘了老鸨给张子?云的酒里加了迭梦散,送酒时间正是戌时。如果他喝了此?酒,凶手进去时,他很可?能还在昏迷状态。”

明华章轻轻点头:“我?特意去问?了月狐,他说当日进门时,看到桌案上?放着酒器,地上?摆着两个酒坛,其中一个已经喝了一半。迭梦散发作时间很快,虽然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喝酒,但至少在亥时前,张子?云是昏迷状态。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轻松捂死他。”

很好,讨论?了半天,凶手范围没有丝毫缩小?。任遥有些丧气:“折腾了这么久,不?知道凶手怎么进入密室,也不?知道凶手是谁。都一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谁说的。”明华裳说,“其实凶手已经暴露了很多。杀人手段越复杂,越说明他胆小?。”

“胆小??”

“是啊。”明华裳双眼盯着一个地方,仿佛在回想某位认识的人,“他创造出密室杀人,说明他心思缜密却又胆怯谨慎;他在捂死张子?云后又用匕首伪造自杀假象,说明他害怕被牵连,他的位置一定很弱势,可?以肯定,他不?是朝廷、大臣或某位王爷派来的杀手了。”

经过明华裳说,任遥也觉得在理?。试想若她被派来刺杀张三,得手后定然第一时间带着画逃跑,绝不?会费时费力伪造自杀。任遥忽然灵光一闪:“他在天香楼里!”

“没错。”明华裳说,“他需要在天香楼里继续生活,所以才这般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可?以排除那日的宾客、临时杂役了,凶手必是天香楼里的姑娘或签了死契的奴仆。”

总算看到希望了,任遥的心情振奋起来,江陵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要心急,你看,商量商量总会找到办法的。”

明华章也想到这一层了,但天香楼里女子?和奴仆太多了,他们不?能声张,必须进一步缩小?范围。明华章问?:“你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给出更精确的画像?”

明华裳如实说:“不?好说,得看案发现场。但我?始终想不?通密室是怎么形成的,我?原以为是用毒药、迷药之类的东西远程杀人,但二?兄你说张子?云是被捂死的。这就怪了,那段时间风情思苑被玄枭卫的人盯成铁桶,他是怎么进去的?”

这也是困扰明华章一夜的问?题。明华章昨日特意勘测过地形,没找到监视死角。明华章想起什么,说:“对了,还有一点或许对你有用。我?在张子?云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红色细丝,但张子?云的衣服上?并无类似颜色。可?能那日凶手穿着一件红色衣衫。”

谢济川问?:“是什么材质?”

明华章说:“太小?了,看不?出来,应当是能抽丝的绢类、绸类布料。”

任遥和江陵立刻回想天香楼内穿红衣的人。江陵试着道:“老鸨?”

任遥补充:“山茶也喜欢穿红裙子?。”

明华裳却觉得怪异:“一个心思缜密,能瞒过几十双眼睛的人,会穿红色丝绸类衣服去杀人吗?又显眼又娇贵,还容易在现场留下?痕迹,恐怕只有山茶会喜欢这种衣服。”

说起山茶,明华裳脑中隐隐划过什么东西。明华章刚才说,这条细丝是从张子?云指甲缝里发现的?

明华裳灵光一闪,扬声道:“我?想起来了,我?在三楼楼梯上?也看到一条红丝,我?当时还想是哪个倒霉鬼像我?一样被勾住了衣服。这两者有没有可?能有关?系?”

明华章显而?易见地郑重起来,沉声道:“快带我?去看。”

“没问?题。但……”明华裳往外瞥了眼,面露难色,“但现在天香楼的人差不?多都醒了,我?们去楼梯上?堵着,太显眼了吧。”

这倒确实,尤其三楼住着众多青楼女子?,上?上?下?下?不?会消停。明华章沉吟不?语,江陵有些饿了,但大家正在商量任务,他不?好意思提出吃饭,便?抓了个果子?先垫垫。

他咔嚓一声咬开果子?,才吃了两口,就发现明华章朝他看来。江陵这一口果子?吃的不?上?不?下?,他有些发毛,问?:“怎么了?”

快到午时,娇生惯养的江世子?总算睡醒了。他一醒来就让老鸨将?全楼姑娘都叫过来,陪他寻欢作乐。老鸨当然不?敢推脱,除了腿受伤的山茶,其他人都被她赶下?楼,在大堂里唱歌跳舞弹曲,务必让江世子?尽兴。

江陵脸上?带着笑,享受着几十号姑娘围着他一人转的豪华待遇。他再一次躲开不?明不?白的手,僵笑着问?任遥:“他们还要多久,我?坚持不?下?去了。”

任遥同样如坐针毡。要不?是江陵哭爹喊娘一定要留一个人陪他,任遥才不?想扮演“宠婢”,她更想跟明华章他们去查案。

事实证明,刚才她应该心硬一点的,任遥忍着呛鼻的脂粉味,艰难说:“再忍忍,大概快了。”

所有人都在大堂伺候世子?,三楼显得尤其冷清。山茶躲在自己屋里生闷气,她合着门窗,自然也不?会发现,此?刻东楼楼梯格外热闹。

明华裳、明华章、谢济川三人围在楼梯上?,明华裳循着记忆找到那截木板,说:“二?兄,谢兄,你们来看,就在这里。”

明华章屈膝半蹲,手又缓又稳,从木刺缝里拔出一缕细丝。谢济川站在另一边,问?:“一样吗?”

明华章举在眼前看了看,很确定地点头:“一样。”

这条丝比较长,明华裳凑过去看,说:“这好像是从丝绸上?抽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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