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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午把她叫进办公室计划下一阶段的工作,还关切地说,他注意到了办公室的气氛,让她不要介意。颇有站在她这边的架势。

但纪星已分不清他是真心,抑或只因她是最好用的一枚棋子。一想到他掐掉了她的晋升机会,她便无法直视他,甚至觉得挑破都毫无意义。

他安慰:“你别往心里去,等过年了再来,大家就都忘了,又重归于好了。”

纪星相信他说的。人是健忘的动物,何况这种不关己事的事。很快,他们又会是那群对她微笑的好同事了。

可当事者没那么健忘。

这种集体给予的羞辱和愤怒,歪曲和孤立,她忘不了。

过完年回来,她也忘不了。

下午,纪星去了趟人事部,老远就听见几个男的笑谑:“她那屁股够金贵的,摸一下要拿工作来换。”

一片笑声。

她走进去,谈话声戛然而止。

大家都挺尴尬,她倒处之泰然。

有人打破沉默:“有事吗?”

“找徐主管。”纪星直奔主管办公室。

有个销售部的同事也在场,阴阳怪气道:“诶,小李,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得饶人处且饶人~~”

纪星说:“你跟他共事,被摸习惯了吧。不好意思啊,我不习惯。”

那女的脸色大变,没料纪星会当面怼她。

人成熟的标志大概是被社会和生活磨得失去棱角,每个人都戴着礼貌的面具或屈意奉承或假笑好言。那就当她纪星越活越回去,倒退回了中二时代回了幼儿园吧。

无所谓了。那一刻,她的价值观仿佛被颠覆。究竟是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信奉的规则错了,还是这个变态的社会错了。

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接下来的决定是否正确。但,她受够了。

她跟徐主管谈完时是下午三点多,回到办公桌收了几样简单而重要的东西塞进包离开。没人注意,也没人格外在意。

谁都不会预料到她干了什么,以为她有事出外勤了。

她走出办公区的时候,头也没回。

出了写字楼,她在寒冽的冷风里站了一会儿,平定过后,忐忑来袭。她手直哆嗦,发了条信息给邵一辰:“我辞职了。”

收起手机,抬头看见一月底的天空湛蓝湛蓝,深吸一口气,空气清冽。

不到十秒钟,邵一辰打电话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语气紧张。

“你别训我。”纪星低头又低声。

“不是!”他用力道,“他们欺负你了?”

纪星一愣,鼻子酸得她眼泪直冒:“没有。是我不想干了。傻逼同事傻逼上司!”她难过地抹眼泪,却又难以启齿,“你别怪我,怪我这人怎么这么多事。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就我有事,我……”

“别说了!”他打断,“不想干就不干。谁稀罕!”

两边都霎时沉默,不知是为她的遭遇,还是为无力改变的现实。

良久,她说:“对不起,我一点儿都不让你省心。”

“你道什么歉?这事不是你的错。”他语气有些重,说完又缓和道,“你是不省心。图省心买个充气娃娃得了。”

纪星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你一直做得不开心,辞掉也好。这段时间放松一下。过完年再好好计划你想做的事。”

“嗯。”

“一辰……”她轻声唤他。

“嗯?”

“还好有你。”她说。

放下电话准备离开时,正好看到曾荻的车出入。那女人漂亮的脸蛋一晃而过。

纪星已无从判断她开除朱磊是出于对性骚扰的排斥厌恶,对职工的真心维护,还是为树立权威,标榜自己。

她在意的不过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有她那样的权力——

不必受屈,不必折辱,自己的来去与升降,不必被别人一手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