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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星忍不住怨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又怎么样呢?”邵一辰问。

他声音很轻,跟一把刀一样插进她心里。

她愣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心里疼得站不直坐到床上,她一字一句,咬牙:“告诉我我就会赶回去。出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现在还是我的错了?”

邵一辰没说话,良久,开口便是疲累:“我不想跟你吵架。”

纪星抓着手机,委屈,心酸,心疼,皆有。更是迷茫和害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眼泪啪啪往下砸,问:“你是不是几天没睡好了?”

“嗯。”他沉默一会儿,说,“你别哭。你一哭我难受。”

她抹眼泪,呜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又是我错了。”

“星星,不是你的错。是我。我怕你不会来,也怕不够严重不值得你来。”他说,似乎觉得很可笑,“我坐在病房外头,不知道究竟严不严重。如果严重,我没通知你,这可怎么办?如果不严重,你白跑一趟,这又怎么办?”

他很痛苦地呼出一口气,说不下去了。

而纪星已是说不出一个字,只剩眼泪无声。

第二天纪星推掉了一切工作。虽然现在公司所有人忙得团团转,虽然展览会明天就要开展,虽然展会极为关键决定着星辰的产品是否能正式进入临床阶段……

可她通知过苏之舟后,关了手机。

中午的时候,邵一辰回来了。

短短三天,他瘦了一圈,眼睛也凹了下去。

纪星只是望他一眼,眼睛便湿了。

他一句话没说,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星星。”他唤她。

“嗯?”她哽咽。

你要说什么?

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天,他搂着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太累了,她也太累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两人拥抱着沉睡,从白天到夜晚。

太阳从房间的地毯走到窗台,窗外的天光从灿烂金黄蜕变成红彤彤,又从姹紫嫣红渐渐暗淡,消散。

两人睡到晚上八点多才起床,外头已是月色沉沉。

纪星说:“晚上吃什么?我搜一下餐厅?”

邵一辰说:“买菜回来做饭吧。”

“好啊。”

两人一道下楼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在即将收摊的市场里头买了花椰菜黄瓜,西红柿鸡蛋,牛肉辣椒,鱼和豆腐。

邵一辰一手拎着塑料菜,一手牵着纪星往家走。

走在小区里,纪星仰头,透过茂密的树桠看见夏天的夜空中,牛郎星闪耀。

他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说:“怎么走路还是喜欢望天看?”

“噢。”她收回目光,贴去他身边,脑袋蹭蹭他肩膀,嘀咕道,“反正有你牵着么。”

邵一辰没接话。

到家后,他做饭,她帮忙,很快做出一桌子菜,蒜蓉炒花椰菜,西红柿黄瓜蛋汤,辣椒牛肉末,鲜鱼豆腐汤。

两人将一桌子菜一扫而光。

纪星吃了两大碗饭,说:“我好久没吃得这么舒服了。”

以前周末的时候,她总和邵一辰一起做饭玩。今年太忙,基本都吃外头的。

邵一辰道:“你这样下去胃受不了,以后都要好好吃饭,听见没?”

“知道啦。”她乖乖答。

她帮着他收拾完碗筷,又洗了澡,一切收拾妥当。

邵一辰说:“在家看场电影?”

“好呀。”纪星爬上床,靠进他怀里,脑袋歪在他肩上。

是他们每年过圣诞都要一起看的《真爱至上》。

iPad屏幕里,故事缓缓讲述着。

她靠在他怀中,轻轻搂着他的腰。不知为何,电影里并没有多感动的情节,她却几度眼眶湿润。不知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什么。

两人看着电影,全程一句话没讲,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直到表白那段,邵一辰忽然将平板扔去一旁,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嘴唇。纪星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眼睫上已是湿润一片。

他们互相啃咬着,撕扯着,年轻的身体像是互相较劲却又紧密相依的小兽。他紧咬着她的脖子,她狠抠着他的肩膀,身体交缠着,斗争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恨,说不出来的,来不及说的,都在对方身上尽数发泄出来。他痛苦的呼吸,她哀弱的呜咽,在寂静的夜里交缠成悲鸣,直到夜深,散成一场空茫。

……

纪星忘了定闹钟,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才醒。

她睁眼的时候,邵一辰已经醒了,躺在一旁安静看着她。眼里像有千言万语,又像什么都没有,只是看着她而已。

纪星怔松几秒,她很久没认真看过邵一辰早起醒来时的样子了,干净的,柔软的样子。

只是看了没一会儿,她心里猛地一沉,转头拿过手机看时间。

她吓了一大跳,展览会八点半开展,她迟到了。

她立刻起身穿衣服洗漱,问:“你不去上班吗?”

“迟到一会儿不要紧。”邵一辰说,“我送你过去。”

“会场跟你是反方向,还很容易堵车。”纪星说着,匆忙拿手机叫车。

邵一辰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起床穿衣服。

纪星飞快收拾好自己,从头发到鞋子都打理好了。她翻着包检查资料和文件夹时,手机响了,车已到楼下了。

她接起电话,让司机在小区外头等一下。

邵一辰看着她忙碌得团团转,又看她挑出来准备穿的皮鞋上边有不少灰尘,他拿一块布给她擦干净,鞋子重新光亮起来。

电话又响了,司机催促问她什么时候下楼。纪星有些急,连连说马上。她挂了电话,慌乱换鞋,两只脚挤进皮鞋里,跺了两下,说:“一辰,我先走了。”

邵一辰没应答。纪星走出两三步,察觉不对,脚步一顿。

“星星。”他在身后唤她,声音温柔一如从前。

“嗯?”纪星回头。

早晨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在他身上,照得他的头发丝金灿灿的。他深深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像是要融化进阳光里。

他说:“我们分手吧。”

纪星怔怔的。好像很震惊,却又好像不意外。

他说:“我提的分手,算我对不起你。投进星辰的那笔钱归你,我净身出户。”

室内死一样的平静。

手机突然响起,司机又打电话催了,纪星狠狠挂断,只是盯着他,却不讲话。

手机又响进来,她又挂断。

直到第三次,她接起来,冲着那头几乎是崩溃地尖叫:“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我说了会来的!我会来的!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

她挂了电话,狠狠喘一口气让自己平息,仍是一瞬不眨死死盯着邵一辰,是恨,还是爱,已分不清。

她终究是一句话没对他说,终于,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突然用力拔了一下手指,飞速返回把戒指放在桌上,这次走得头也不回。

纪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怎么出小区怎么上车的。她只知道出门的那一瞬,她的感官仿佛一瞬间全消失了。

她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感受不到风。心也彻底麻木。

直到她坐上车后座,“啪”地关上车门,哐铛一声响,一瞬间,所有的感觉归位了。

路上车水马龙,自行车三轮车汽车飞驰而过,晃花了她的眼;叫卖声,车轮声,鸣笛声,几乎炸开她的耳朵。

一把刀刺进她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忍住,可就像绷紧的弦到了最后一刻,裂断不可控制,她突然猛低下头,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