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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让身体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发育起来,与之相伴的还有旺盛的活动欲望。

大猫幼崽的初始训练都是在和同龄人的玩耍中进行的,早在西岸狮群时,安澜就对给这个年纪的小狮子安排了狩猎训练。可是放眼整个马戏团,别说没有第二只老虎幼崽,连狮子和黑熊的幼崽都没有。

大老虎是指不上的。

马戏团里的狮子还能把其他狮子看做家庭成员,在狮虎发生冲突时过来帮忙打架,然后一起受罚。但老虎是一种非常独立的动物。大部分老虎对同类不是抱有敌意就是漠不关心,就算被圈养在一起,也没有细化的社会地位和分工,只能说是勉强共同生活。

要是安澜过去找成年虎,说不定会遭到它们的激烈抵触。

没有玩耍伙伴,她只好自己找办法练习。

即使同为大猫,身体结构不同、发力方式不同、居住习惯不同,决定了战斗时狮和虎的进攻手段存在相当大的差异。除了战斗方式之外,生活环境从炎热的东非调转到寒冷的东亚,也是一个需要适应的环节。

为了锻炼这具身体的跳跃能力和耐寒能力,安澜盯上了一个球。

在亚历山大训练其他老虎时,她会蹲在帐篷最外侧,尝试扑抓这个被挂在空中的彩球。寒风通过皮帘的间隙朝屋子里刮,吹得彩球左右摇晃,吹得她瑟瑟发抖。

起先一天下来顶多也就能扑到三五次,但渐渐地,她扑到得越来越多。从最矮的黄色彩球扑到较高的蓝色彩球,再到更高的红色彩球。当人们没在留心时,她还会压低身体蹲在观众席上,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从台阶上一跃而起,抱扑住最高的金色彩球。

波琳娜看到了,非常兴奋,跑去和爸爸说:“那只小老虎会跳高”。

亚历山大当时正在忙,只是敷衍两句。

得不到父亲的回应,又被小老虎迷得心痒痒,波琳娜就把自己的玩具熊贡献出来,陪着安澜玩耍。天气回暖,圈养动物的帐篷被室外的大铁笼代替。她就会悄悄把小老虎牵到最大的表演笼里,将玩具熊朝各种方向抛高,让安澜跳起来,扑咬,然后叼回跟前。

这种小游戏持续了好几个月,直到某天被谢尔盖撞上。

马戏团团长对此大发雷霆,狠狠扣了亚历山大好几个月的工资,并惩罚性地把安澜关在了小笼子里。

他认为练习跳扑的类狩猎举止会“鼓励动物的野性”,会给所有工作人员带来难以想象的危险。尤其是这只老虎本来就是野虎而不是繁育虎,更需要采取高压措施,最好把它浑身上下的野性都压服,变得像家猫一样乖顺。

波琳娜为此大哭一场。

在被父母拉着来和安澜告别时,还抽泣不已。

她辩解说:“我只是想和小老虎玩。”

亚历山大蹲下身,指着安澜,严肃地教育道:“可她是只老虎,不是猫咪。”

波琳娜刚擦完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那为什么我们要把老虎放在边上?你们说老虎是危险的,猫咪是安全的,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训练猫咪呢?”

亚历山大只好说:“因为观众想看到的是老虎,不是猫咪。”

波琳娜似懂非懂。

在女儿离开后,亚历山大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向前倾身,本来想把还被安澜抱着的玩具熊拿走,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却又放下了。

中年驯兽师回头看了看正在训练苏门答腊虎跳火圈的同事,又看了看正在训练孟加拉虎直立起来拱手的同事,犹豫着,揉了她的脑袋一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块牛肉。

这天的课很早就结束了。

不知道亚历山大和谢尔盖说了些什么,保证了些什么,从第二天开始,安澜就被放出了小笼子,训练课表上多了几项新内容,统统和空中表演有关。

因为要进行这些新奇的表演,工作人员不再拦着她疯跑跳扑,在她八九个月大开始长犬齿的时候也没有急着采取措施。

专业马戏团会把猛兽用来穿刺的犬齿锯断、磨平,因此人们常常看到驯兽师被动物啃咬的新闻,最后却大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对马戏团来说,更容易出事的反而是大象,因为它们暴走时仅凭体重就可以对人造成致命伤害。

但要是把安澜的牙磨平了,她就很难做那些表演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

第二年三月底,大环游马戏团回到哈巴罗夫斯克。

此时安澜已经有一岁零四个月大了,她进行的一些高难度表演也慢慢打出了名声。因为她在团里一直表现得温顺、听从,工作人员在面对她时都不那么紧张了,看管得也不像过去一样严苛。

四月初的某天,阿廖沙在拉货经过时还特地过来看了一眼,身上带着黑熊的气味。他看到安澜,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感慨说没想到谢尔盖真能把野兽养成家猫。

这个高瘦的盗猎者没站多久就离开了。

完全没留意到他所说的家猫一直在远远地注视着他,从未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