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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实话,那天安澜差点把眼睛都瞪出来,其他灰狼也没好到哪去。

清早胆小鬼就表现得很异常。

它先是陪着能跑能跳的弟弟妹妹玩了一会儿,又跑到胆小鬼哪里黏了半天,最后把地位比它高的家庭成员挨个舔了一遍嘴,连平时没什么机会去亲近的阿尔法狼都不例外。

安澜最开始以为它肚子饿了,还在想都这个年纪的大狼了竟然还跟老妈撒娇乞食,简直应该被抓到西伯利亚去挖土豆——

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当年也撒过娇的事实。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所有灰狼都准备躺下来休息,只有它站着没动,半晌,在地上擦了擦前脚掌,毫不犹豫地就朝树林里走。

这个举动其实有点挑战权威,因此当日值班的公狼王立刻发出了一声嗥叫,警告对方不要无视狼群的规则。

但另一头阿尔法狼没有叫。

大概世界上真的有所谓母子连心这回事,母狼王从躺倒的姿势转为趴卧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胆小鬼,直到它在两棵大树中间站定,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了很久很久。

但它最终还是要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去年鲑鱼季节,这头灰狼找到了自己在狩猎中的价值,从此不再表现得那么战战兢兢,而是慢慢支棱了起来,这次寒潮中更是紧跟大部队,一直没有落下过。

安澜想也是时候了。

也是时候摆脱欧米伽狼的身份。

也是时候去成为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她看着胆小鬼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最后摆脱所有留恋,消失在树丛中间。

四只颜色各异的汪崽团子往前滚了滚,想追上这个脾气软乎总是陪它们一起玩耍给它们带来玩具的兄长,最后你绊我我绊你,摔成了一摊。

胖胖和胆小鬼离开后,家里很是安静了几天。

安澜老是疑神疑鬼,总觉得第二天醒来兔子也要出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害怕它这个性格这个年纪这个生存技能真可能在外面饿死。

好在兔子没有轻举妄动。

小调皮可能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也没有选择在今年离开。

年轻一辈的来来去去稳定下来后,就轮到年长一些的灰狼发生改变了。

公狼王和黑狼不知怎的关系僵硬了起来。

安澜无数次看到阿尔法狼在狩猎结束要开始进食前把黑狼从边上硬生生挤出去,要么就是在一些很小很小的冲突后大发雷霆,追到它跑出狼群暂栖地范围所在,而后者总是一副“怎么又是我”、“怎么还是我”、“怎么老是我”的模样,无语凝噎地蹿到树林里。

不得不说实在是很可怜。

但无论看几次都会让人发笑。

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安澜心里对黑狼的情况多少有点猜测,因为它在一些小细节上流露出的异常足够多了,多到她不能闭着眼睛说没看到的地步。其实觉得对方可能对她的情况也有点猜测,毕竟她只是顺应自然规律活动,并没有刻意磨灭自己人类灵魂上的光亮。

但大家都没有去贸然确认些什么。

一是暂时还没有确认的必要,反正黑狼一直对安澜的各种举动表现出极高的支持度,甚至之前还站出来对抗阿尔法狼,他们在狼群里的关系和同盟没什么两样,还有救命之恩架在那儿;二是哪怕确认了也无法改变大家都生活在动物世界里这个现实,说不定还会束手束脚。

众所周知——

如果场上只有一个玩家,大多很放飞,但如果场上有两个玩家,你看我,我看你,往往就规矩起来了,而且在做某些行为时也可能会脚趾尴尬到抠出一栋别墅。

这样也好。

你是狼,我也是狼。

真要敞开来商量什么,等母狼王退下来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公狼王又是抓着幼崽不放,又是动不动就声张自己的权威,又是想把贝塔狼压下去,肯定也是察觉到了地位动荡的前兆,不甘心在这个年纪就因为配偶的让步而丧失交配权,想着只要把跟安澜走得最近并且也是外来者的黑狼压下去,她独自一个就翻不起来。

可它左右不了母狼王的想法。

从种种迹象上看,这位女族长必定会放权。

宽耳母狼五岁了,青春时的肆意从它身上退去,不玩耍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智慧;小调皮今年三岁,速度像风一样快,侵略性像火一样刺目;安澜更是进入了巅峰期,身形矫健,狼牙森白,浑身上下每一根长毛都被养分滋润,像缎子一样闪着光。

可是母狼王呢?

自从寒潮之后,不知道是因为怀孕后期食物营养没跟上,因为吃掉两只幼崽的事情伤了心,还是因为喂养剩下四只幼崽的时候伤到了身体,它看起来总是很憔悴,一天中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地上懒得动弹。

它要怎样同其他三头母狼抗衡?

所有家庭成员都感觉到了这一点,尽管它们中的一些不愿意承认。

一轮太阳就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