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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年仅二十四岁的阿古英虎承担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担——如何劝说一只从栖息地跟出核心区还想一路跟下山的珍稀绿孔雀。

答案是无解。

赶又不能赶,吓又不能吓,嗓门大点安澜也不怕,充分发挥了本来轮不到孔雀点亮的装死技能,最后英虎实在没辙了,只好放弃,走到山下时还在咕哝“你这个鸟有点问题”。

护林员们愁云惨雾,安澜这里倒是阳光灿烂。

一下山她就往自己惦记了很久的田地跑,在田埂上散了会儿步之后又扭头往河边飞,跟石滩边上正在把羊群往回赶的村民来了个偶遇。

在村里看到绿孔雀毕竟还是稀罕,而且安澜走来走去看新奇,也不怕生,才过了半小时不到,原本分散在各处为过节做准备的村民就聚拢过来,起先是小心观望,最后放大胆子来逗她玩,还有人带来了新鲜的黄泡果和橄榄。

“村里本来就是有绿孔雀的啊。”一位老人这样说。

的确,在他们小时候绿孔雀经常从山上飞下来喝水、吃食,只是后来慢慢销声匿迹了,现在让年轻人们觉得如梦似幻的景象对老一辈来说只是昨日重现,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旧景。

好几位老人都喜笑颜开,连连说是好兆头,很吉利,要不怎么村里正好要过火把节,山上就有神鸟飞下来同乐呢?

安澜痛痛快快地薅了一堆东西吃。

等到天色将晚时围在她边上的人群才慢慢散去,民居之外亮起了火把的长龙,翻过这座山的远处似乎也有朦胧的光影,人们载歌载舞、祈祷丰收,笑声、歌声和助威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阿木、英虎和一位打扮亮眼的中年女子始终陪伴安澜站在河滩上,担心火光和人群的声音会使她受到惊吓,但见她不仅不怕还想往人群边上凑,这一家人多少也有点好气好笑,便在河边点起了一支小小的火把。

火光照耀在安澜的羽毛上。

英虎念念有词,说着些吉祥的话,他的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肩膀。阿木素来寡言少语,眼下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站在一旁,很憨厚地笑着。安澜默默地看,静静地听。此刻她真的希望自己就是神鸟,有传说中的神力,能够给这些可爱的人带去山林的庇护,带去丰收的喜悦和安宁。

第二天早上她离开山村朝家的方向飞去,几个护林员不放心,一路跟到了核心区里。

从这次相遇之后,绿孔雀就此和村民结下了不解之缘。

安澜开始频繁下山蹭饭、玩耍、看热闹,有时还会在村里的大树上蹲着午睡,尾巴垂下去,钓鱼似的钓一些村里的小萝卜头。因为村庄位于山区,平时外人不多,日子过得很宁静,村民们很快就习惯了有一只绿孔雀在附近活动这件事,也没想着要拍照片做宣传,直到几个外出工作的后辈回家探亲。

这下可在社交平台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云省一些景区说是有野生绿孔雀,但它们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除了赶牛赶羊的村民、护林员和徒步登山客之外,普通游客基本上不可能碰到。一时间,多方打听想到村里来旅游度假的游客数量激增,摄影师和研究员们也都蠢蠢欲动。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村民们一方面为山区环境保护得好感到自豪,一方面又担心来人会惊吓到绿孔雀或者别有用心,于是从村长到小辈齐上阵,在各处贴上了“保护环境”、“注意音量”和“请勿抚摸孔雀”的标语,还主动观察游客们的异常动向,结果在两个月里举报抓获了三名倒买倒卖珍稀保护动物制品的犯罪分子,连州政府都被惊动了。

在这种环境底下,安澜过得十分潇洒滋润,成为了老父亲之外出门最勤快的家庭成员。

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会因为吃得太多从一只仙气四溢的绿孔雀变成一只圆滚滚的肥鸡,于是在不下山的时候越发勤快地练习奔跑和飞行。不仅自己飞,还带着其他几位女士一起飞,让家里四个月大的小鸡崽子们在地面上傻乎乎地跟着跑来跑去。

不愁吃,不愁喝,不愁娱乐,安澜一度认为世界上再没有事能困扰到自己了。

直到某天她下山玩耍时发现村口的田地里种的东西变了,原本种植其他作物的地里种上了成片的豌豆,边上竖着几块牌子,每一块都写着“绿孔雀食源地”,底下贴着绿孔雀的照片。

这照片不知道是哪位“摄影大师”的杰作,每一幅都完美捕捉到了绿孔雀开屏时的景象,而且还是罕见的雌孔雀开屏时的景象——可惜是从后面拍的。

如果主角不是自己,她可能会欣赏一下这肉桂色的飞羽、完美的黑色扇面和蓬松雪白的扇柄。

安澜:“……”

好不容易养那么漂亮的羽毛,为什么不拍正面!

毁灭吧,这无情又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