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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蛋都已经下下来了,老父亲忙着放哨,弃巢之后孔雀一家还会选择其他地方重新刨蛋坑,这么一来,也不是没有偷渡进去的可能,大不了碰到危险先跑为敬就是了。

仔细想想,竟然大有可为。

很巧合的是今年母亲第一窝蛋下在安澜搭建的大鸟巢边上,假如真的会有意外导致弃巢,在接手蛋坑的同时她可以顺带给诺亚介绍一下这个“完美的艺术品”,简直是一举两得。

安澜把一切都计划了一遍。

事情也的确像她想象的那样发展了,雌孔雀们今年不是被丛林猫吓到弃巢,而是被两个违规登山的游客吓到弃巢,从第一个补饲点转移到了第二个补饲点。

她唯一没计划到的事是十天月后诺亚站在大鸟巢前打量这个旷世奇观时,眼睛里只划过了几秒钟的欣赏之情,紧接着就变成了比参加葬礼时还要凝固的沉痛之情。他垂着头盯着大鸟巢边上看了很久,时不时还回头看看自己的尾巴,那架势和当年的老父亲一模一样。

跨越时空和灵魂的界限,两只雄孔雀隔空对上了脑电波。

当时已经卧下去准备孵蛋完的安澜笑得打跌,差点没控制好重心把五枚蛋压碎,卧在远处同样守着五枚蛋的诺亚注意到了她这里的异样,但是说破了好像会显得有些小气,于是假装四处看风景,就是不提自己掉下来的羽毛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两只大孔雀在这里一切尽在不言中,监控屏幕前的工作人员已经彻底傻眼了。

这个机位是在鸟巢开始搭建后转移的,本来他们就觉得今年竟然有孔雀直接在鸟巢跟前生蛋很惊喜,因为可以看到罕见的孵蛋的全过程,然而他们没想到也正是这个镜头拍到了部分游客很没素质的一面,紧接着又拍到了举世罕见的奇观——

雄性绿孔雀和雌性绿孔雀一起孵蛋。

当天办公室里最资深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擦眼镜,然而不管他们怎样确认,那只卧在蛋坑上的绿孔雀都长着长尾巴没错,是被放归出去的十六号没错,蹲在十六号边上的也正是曾经多次上过新闻的雌孔雀“阿依”没错。

“绿孔雀里……也有‘偷蛋贼’吗?”有人问。

“这怎么能叫偷蛋贼呢?它们孵的都是无主的蛋啊!”有人回答。

大家本能地知道绿孔雀不可能有接手其他鸟蛋来孵的习性,真有这种习性存在的话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鸟蛋因为弃巢而变成死蛋了,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就摆在镜头底下,不容否认,而且压根找不到合适的说法去解释。

于是就有专家说起了孔雀的心理问题。

自然科学发展至今,人类已经不再把动物看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体,认为它们中的每一只都会按照课本上总结的习性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通过许许多多观察学者的努力,也通过许许多多纪录片和记录电影的影响,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了即使是生活在同一地区的同一种动物也会因为截然不同的性格而活成截然不同的样子。

既然性格和经历都不同了,部分动物们会染上心理疾病也是理所当然的。

早在放归十六号时专家组就担心过它的异常表现,后来进入村寨之后更是没有一天放松过观察,现在倒好,一个问题还没弄明白,又多了一个喜欢在人类村寨里蹭饭、对什么新鲜事物都不害怕、还可以无缝对上十六号诡异思路的阿依。

还别说,这两只凑到一起不知怎的就给人一种“什么锅配什么盖”的感觉,堪称失眠制造者、头发毁灭者、教科书焚烧者,诸如此类的头衔拖出去可以编得比龙妈还长。

但此时此刻专家们没空关心自己的头发了。

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这些孔雀蛋真能孵出来吗?

理论上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没有先例可以参考,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不定两只绿孔雀只是今天觉得好玩卧着孵一孵,明天觉得无趣就离开了呢?就算是认真的,阿依也就罢了,十六号这只放归鸟怎么看都不像行的样子。

愁死个人。

别说专家组,就连安澜和诺亚自己都没把握。

他们在开始孵蛋后就遇到了安澜去年遇到过的问题——无法精确判断孔雀蛋的状态,也无法确定自己在什么时间应该做什么事。安澜好歹观察过两年,凭着记忆学得像模像样一点,诺亚却是一张白纸,这辈子没观察过一次自然孵化,只能依样画葫芦。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孵着,直到情况突然发生了改变。

可能是卧在蛋上的时间久了,有一天,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安澜在用喙翻蛋时忽然本能地知道有两枚蛋是活的,其他几枚都不可能被孵化。这个认知来得突然,她还在发愣,身体却快于大脑行动,照着去年母亲的样子直接把三枚鸟蛋都搞碎了。

听到响动的诺亚转头来看,顿时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安澜看看孔雀蛋碎片,看看蛋里看起来还挺好吃的内容物,又看看诺亚,没忍住,还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