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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求偶季,更多生面孔光顾了这片土地。

蕨菜没有错过这年的相亲盛会,下场找到了自己心仪的雄孔雀,彼时豌豆家里的三只小鸡已经可以到处飞、到处给长辈们惹麻烦了。

两片栖息地就这样慢慢地被打通。

安澜过着搭搭雀翎鸟巢、看看风景、探探亲的快活日子,隔年带带雏鸟,偶尔听听家长里短,太太平平、无病无灾地活到了十八岁,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春日午后安详阖目。

意识抽离时还能感觉到诺亚在轻轻梳理着她的羽毛,再睁开眼就已经处于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世界隧道里了。

还没等安澜把新世界的环境看仔细,那股托着她的莫名之力就像赶着离开一样把她往下方一抛,在失重感中极速穿越杂草和土层,一路跌进底下尤为昏暗的干燥洞穴当中。

灵魂和肉体贴合的那一刻,安澜首先感觉到的是饥饿,旋即就是一股怎样都无法忽视的火辣辣的刺痛,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脊背。

有哪里不对!

生活在这种洞穴里的多半是某种动物的幼崽,然而幼崽时期是受到母兽保护最多的时期,况且这具身体才刚出生没多久,怎么可能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呢?难道是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

安澜不敢大意,忍着疼痛拼命睁开眼睛。

光影恍惚了几瞬,她才看清自己所处环境的全貌——和地表呈三十度倾斜的洞穴,顶上由杂草坚韧的根系牢牢抓住,底下被踩得很结实,只有表层浮土会随着灌入的微风轻轻滚动。

一只雌性斑鬣狗趴卧在洞壁边缘。

它毛色姜黄,鼻尖黝黑,斑纹褪到快要看不出来的地步,显然已经不再年轻。那双喇叭状的大耳朵微微向前垂着,时不时抖动一下。其中一只被撕成了花瓣状,和那遍布全身的伤疤一起构成了无数场恶战留下的遗产。

安澜看着它,毫无疑问地看到了一名战士。

此时此刻这名战士正在观察着她和她身后的,大概是另一只幼崽,眼神平静,肌肉放松,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全然没有半点干涉的意思,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就这么几秒钟,疼痛加剧了。

安澜停止观察,条件反射地扭身朝后方咬去。这一咬她才发现自己口腔里的牙齿已经长全了,而且还挺锋利,轻而易举地就撕开了对手的皮毛,在它前肢上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出场即满配?!

这是什么战斗种族?!

刚出生的幼崽在防守端极为脆弱,在进攻端却配备了完全和年龄不符的武器,稍不留神就落得重伤或者殒命的下场,意识到这一点,安澜立刻摆脱了太平世界养出的惰性,发狠地撕扯着对手的耳朵,旋即转口咬向侧颈和脊背。

另一只幼崽不甘示弱,用前肢牢牢抵住地面,不给她拖行的机会。洞穴底部的土层被掀开,碎土块在爪尖积起厚厚一层。它尖声嚎叫,眼睛里射出跃跃欲试的凶蛮的光。

还真是战斗种族啊!

安澜本来想见好就收,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容不下什么恻隐之心,于是她更加用力地咬合,直到血气溢满牙齿,直到挑衅的呜呜声变成小狗被人踩住尾巴的哀嚎声,直到在边上观察了许久的母兽终于起身,懒洋洋地把两只幼崽分开。

说“懒洋洋”一点都不为过。

作为进攻方和优势方,安澜是被劝阻的主要对象,母兽和幼兽的力量等级有着天堑般的差距,然而那和她大半个身体一样大的脑袋只是随便顶了顶,甚至都没把她掀翻在地。

母亲并不在意幼崽之间的激烈争斗。

这是安澜穿越到新世界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也是此后八天不停被证明的一件事。

八天时间足够她把这具身体的姐姐反杀到产生条件反射的地步,雌性斑鬣狗每次都只是卧在边上围观,等到战斗结束后再像无事发生一样呼唤幼崽们过去喝奶。

只有洞穴里风平浪静时,它才会流露出温情脉脉的一面,把两只幼崽叼到身边轮流舔毛,允许她们从自己脑袋上越过玩跳马,或者用自己身上略显粗硬的毛发来磨牙。

这是温情脉脉也是有优先级的。

随着安澜胜利的次数越来越多,展现出来的武力越来越具有压倒性,母亲给她喂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好几次她在战斗时都看到了母亲半是感兴趣、半是欣慰的目光,而落败者却得不到任何安慰或是鼓励。

如果说发生在洞穴里的事还只是一个剪影,那么在八天之后,当母亲把幼崽一路领到氏族公用巢穴里去的时候,安澜才深刻认识到她所看到的是整个斑鬣狗氏族生存哲学的体现。

那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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