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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阳站在他面前道:“这是父亲的意思。”

杨伦怔了怔。

白玉阳道:“这也是为了保全户部和我们一道联名的官员,父亲让我告诉你,你不署名也是对的。开春后,杭州的田政还要过你的手,户部如今不能乱。”

杨伦听完,喉中哽咽。

“今日谁唱折(2)。”

白玉阳道:“我们今日都不唱折,交给通政司的官员代读,这也是阁老的意思。”

杨伦点着头站起身朝直房门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弹劾邓瑛之后,你们要奏启三司吗?”

“自然。”

白玉阳咳了一声,“这个人不能放在内廷审,即便启不了三司,那也得把他落到刑部。”

杨伦还欲再问,端门上的内侍在外叩门道:“各位大人们,五凤楼要鸣钟了。”

“知道了。”

白玉阳应声站起,对杨伦道:“入朝吧。”

——

长鞭叩吻地面,一声炸响之后,百官入朝。

达奉天门丹墀前,寒风吹着满朝衣冠猎猎作响,几乎撕裂钟鼓司的礼乐。

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不久贞宁帝御驾登临,丹墀下再次鸣鞭,鸿胪寺“唱”入班,左右文武两班齐头并进,浩荡地步入御道。

邓瑛在文官的大班里看见了杨伦,遇到旁有负责纠察仪态的御史,两人都不敢有多余的眼神,目光一撞,便各自避开。

一拜三叩之礼后,鸿胪寺官员出班,对贞宁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的官员姓名。

这一日风大,皇帝并没有兴致召见这些人,只命在午门外叩首。鸿胪寺的官员退奏后,何怡贤待贞宁帝询边关有无奏事,兵部尚书虽欲当面奏西北军饷亏缺一事,但见通政司的司官已经举了内阁的奏本,便没有面奏,只将奏本交给随堂,便退到了班内。

通政司的官员见兵部退下,即“打扫”(3)了一声。

出班道:“陛下,内阁有本,着臣代为宣诵。”

贞宁帝点了点头。

何怡贤即高声道:“念——”

司官撩袍跪地,展开奏本。

邓瑛的脚边落下一抔飞燕的翅灰。

他垂下眼睛,望向那抔翅灰。

司官端正的声音传入耳中,字正腔圆,如高处落石,每一声都扎扎实实地打在邓瑛身上。

“经查,滁山,湖澹二书院,共学田一千七百余亩,皆为和崇四年太祖皇帝所赐。今具被司礼监太监邓瑛私侵,两年来所没田粮谷米三万斤,牛马禽鱼不可计数。致使杭州私学学怨频生,滁山,湖澹二院无以为继,此行乱地方学政于当下,大逆先帝仁道于天威之下……”

整篇奏章并不长,通政司的司官抑扬顿挫,也只念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

奏毕后,司官重回班列,丹墀下无人出声,连一声咳嗽也听不见。

贞宁帝道:“把奏章呈上来。”

邓瑛将奏折呈上金台(4),满朝文武的目光皆追着他上阶的身影。

贞宁帝抬手,接过奏章,侧面对殿陛门楯间的大汉将军道:“带他下去。”

带刀的校尉应声而出,将邓瑛押下了金台。

皇帝在御座上翻看奏疏,忽唤了一声杨伦。

“杨侍郎。”

杨伦出班行跪,叩首应:“臣在。”

贞宁帝抬起奏疏示向他,“你为何没有与户部众臣联名。”

杨伦伏身道:“臣曾以‘秋闱在即’之名,阻清南方学田,今日事发,臣有不可避之嫌,是以不堪与内阁联名,在此案查明之前,还请陛下,许臣于朝外待罪。”

贞宁帝笑了一声,“这是跟朕辞官。”

杨伦叩首道:“臣不敢。”

贞宁帝道:“此话不实,白阁老病重已不堪杭州之任,你此时要在朝外待罪,即罔顾己职,深负朕恩。”

“是,臣知罪,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贞宁帝又将白玉阳唤出班列。

“白尚书,朕看这联名书上也有你的名字,刑部部议过了吗?要拿哪些人查问。”

白玉阳道:“回陛下,刑部大狱中的傅百年,需重新提审,另外,杭州知府,以及解运司吏皆需解入刑部。”

贞宁帝沉默了一阵,敲御座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