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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所以我也逼她回宫。”

“我不回……”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胳膊上的疼痛岔断了气。她忙缓了一口,强道:“我不回宫。”

赵谦见席银坐在一旁忍疼忍出了眼泪,心里自愧,蹲身强摁住心里的气,下软话道:“不要犟,你还没挨够打吗?回去让医政看看你的胳膊。”

席银听了这话,忙梗着脖子道:“将军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挨过打。”

赵谦忍无可忍,站起身对岑照道:“当初在镛关,我要放你走,你就该走,你非要回洛阳。你回来也就罢了,殿下为你长跪太极殿,这个丫头如今又这幅模样,这就是你想要的局面?”

岑照叹了一口气,朝向席银,“阿银挨过打吗?”

“没有……”

不及说完,手就已经被人抓住,接着袖口便被一顺挽起,岑照探手,就摸到了那道被雪龙沙咬后留下的伤痕。

“对不起。”

“这跟哥哥有什么关系。”

岑照轻轻摩挲着那道伤疤:“是哥哥没能护好阿银。”

“不是,你别这样说,你已经对阿银足够温柔,足够的好了。你不要自责,阿银真的没事。”

她说完,回头看向赵谦道:“我不会回宫的。”

赵谦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啊,你要这样的。”

“哥哥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不想回宫,我想留在哥哥身边。”

“可你这是抗旨。”

“我懂,但我真的不能再留在陛下身边。”

赵谦几乎能料到,张铎听到这件事,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从他认识张铎起,张铎身边就从来没有过女人,但她却在这个丫头身上花了太多的心力。张铎喜欢这个丫头,除了张铎他自己不承认之外,有眼的人,都当她是张铎身边未见名分的爱妾。

“成吧,我遣人回宫禀告陛下。你们两个不要后悔。”

张铎在东后堂,听到宋怀玉传来赵谦的话时。东方的天幕已经渐渐发白。

寒气浓厚,银红色的帷帐一掀,冷风便灌入了他的袖中。

宋怀玉传过话后,叠着手立在屏风后面不敢挪动。

张铎原本是该回寝殿安置的,但他一直在东后堂等到了这个时候,他在等谁,自不必说。这会儿从廷尉狱传来这么一个消息,宋怀玉心里明白,是主大凶,不由屏住呼吸,连个气声也不敢漏。

张铎手底下压着李继等人的奏疏,喉咙处似乎在吞咽着什么。

等到这个时候他的耐心已然是耗尽了,可是此时他能做的事情,却单一得令他不快。

宫人抗旨,命宫正司的人绑回,打死了事。

他想来想去,思索了很久,发觉这竟然是他唯一能够,也是唯一应该对席银做的事。

“宋怀玉。”

宋怀玉忙应了一声“在。”

“让宫正司的人把她绑回来。”

“是。是……让宫正司的人处置,还是……”

“你在听什么,朕说了要处置?”

“是,老奴多嘴。”

说完,亦步亦趋地退了出去。

天光透尽,东后堂内陡然亮了起来,手边的灯盏也烧尽了最后的灯油,火焰微弱,期期艾艾地挣扎着。

张铎松开捏紧的手掌,一夜未合眼,他喉咙有些干疼,但最令他难受的,是从四肢直至心脏的无力之感。

在放席银去见岑照的时候,他没有想过,她会不回来。

他觉得这大半年的相处,席银应该对他有真正的畏惧,然而现在看来,那些畏惧都是表面上的。都比不过岑照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

他此时尚不知道,岑照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能把她留下来。

他也没有想好,一会儿见到席银,是应该问她好,还是应该按照宫规,在皮肉上给他一顿处置。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种挫败感是清晰的。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教席银如何做一个挺得直脊背的女人,然而岑照只用不到三个时辰,就让张铎所有所有的心力,全部成了泡影。

这不是政治博弈,也不是军事征伐。

原本攻心为下,张铎素来不耻,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返身自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