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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谦接过奏疏,与张铎迎面对坐。

“廷尉和中书省也说不出什么过于新鲜的……”

他话未说完,扫到了两个刺眼的字,不由皱眉。

“凌迟啊?”

张铎就着笔尾,点了点那两个字:“朕当初命你锁拿他回来,敲的就是这个罪。”

赵谦放下奏疏,抬头道:“那如今陛下在等什么。”

张铎没有应声。

赵谦添问道:“因为殿下?”

张铎不置可否,转而道:“你去张府看过她吗?”

赵谦摇了摇头:“殿下不肯见臣,张熠那爆炭差点没拿剑来刺臣,臣也就不好去了。”

他的话说完,博山炉中的沉香将烧尽,一胡姓的宫人进来,跪在张铎身旁添香,间色裙的裙尾扫到了张铎垂地的衣袖,他不着意地抬臂避开,这一幕落尽赵谦眼底,换做从前,他早呲牙调侃到张铎头上去了,但琨华殿上,他也必须刻意收敛,是以只得笑笑。

“席银呢。”

“交给宫正司,在掖庭。”

那胡宫人听到这句话,添香之后,竟没有退出,而是叠手退到了博山炉后立着,那处地方是席银在琨华殿中给自己圈出的容身之所。

张铎不自在,斜目扫了一眼身后人的影子。

“朕准你留侍了吗?”

胡宫人闻话忙应道:“是宋常侍命奴近侍陛下”

“站到外面去。”

他声中的情绪不善,胡宫人退到殿外站也不敢站,伏身跪下,一声也不敢吭。

赵谦看着那宫人的模样道:“陛下使惯了席银,不如臣……替她求个情吧。”

“私逃宫禁,长会死囚,朕没有打死她已是仁慈。”

赵谦点了点头。

“那丫头这一回,着实气人,连臣都狠不得给她一巴掌。”

这话刚说完,赵谦便觉额前一凉,他悄悄抬眼,陡然迎上了张铎寒箭一般的目光。

“臣放肆了。”

赵谦口中虽认失言,心里却把张铎那急火在肺的模样也揶揄了千八百遍。

“不过陛下,到也不能全怪她。”

张铎没应声,却架了笔等着赵谦往下说。

赵谦咳了一声,续道:“岑照从小把她养大,她若一点恩都不记,那不成白眼狼了吗?”

“养大?”

张铎想起第一次在铜驼道上见到她的场景。

那就是岑照养大的女人,卑微,淫靡,不知所措。

“他是有多恨她?”

赵谦没听明白张铎这句没由来的话,但到也没过多地在意,顺着自个的话头继续说道:“再有,岑照对她,也甚有耐心,恩声细语,哪有姑娘不喜欢的。”

这话像是有意无意地在戳张铎的脊梁骨。他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好在赵谦是无意的,不曾想到那一层。

“陛下如今打算如何处置岑照。当真要判凌迟之刑吗?”

张铎拨回那封奏疏,提笔将“凌迟”二字划勒,朝外道:“宋怀玉。”

“老奴在。”

“递给李继,让他不用进来,和尚书省从新议一本。”

赵谦看着宋怀玉捧着奏疏出去,不由道:“即便不是凌迟,也是枭首。”

“那就再驳,无非磨君臣默契。”

“陛下打算赦了他的性命?”

“言多必失,赵谦。”

赵谦跪直身道:“陛下怪罪,臣还是说一句实话,在镛关的时候,臣曾想过违旨放他走,那个时候,臣觉得陛下过河拆桥,实在有违仁道。可如今见陛下赦他,臣又担忧。”

张多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担忧什么。”

“臣在廷尉狱见过他几次,此人言语之中滴水不露,不显一丝深意,只认回洛阳是为了席银,然而他越是这般姿态,臣越觉得他心思不纯。”

张铎沉默地听完赵谦的话,平声应道:“朕知道.。”

赵谦紧接道:“陛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赦他。”

他问到了症结处。

张铎回头扫了一眼席银常立的那个角落。

这原本是一件斩草除根的朝政大事,留下岑照这个人,无异于给自己留下无穷的后患,正如赵谦所言,张铎早就做好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准备,原本不需要过多的思虑,将岑照彻底交给廷尉。然而,令他犹疑不定,甚至最后被迫要赦免它的原因,却是一桩令他自己漏怯的心事——他怕伤绝一个奴婢的心。

“还是顾及……殿下吗?”

张铎索性将这句话默认了。

显然赵谦也只是看出了他喜欢席银,却不敢去猜,他能为那个奴婢让到哪一步。

好在,前面还有一个张平宣,给他赦免岑照的那道旨意添了一比注解,否则,他将困于在李继等人面前自处。

“欸。”

“说。”

“既然连岑照都赦了,席银也……”

“她不一样。”

张铎打断赵谦的话:“她犯了朕的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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