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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如临阴府,被万鬼拖拽。

然而同在一室之内的张平宣也是面色青白,如若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显然,张平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杀人,也丝毫不习惯在不同的人命之间做取舍。

她原本以为面前这个卑微的女子会轻易妥协,却不曾想到,被她拿捏住性命之后,席银竟然也在赌她下不下得了最后的狠手。

殿外已近夜,天光收敛,风雪劈里啪啦地敲着雕花漆窗。

石灯笼中的焰火吊着最后一口气,在乌青色的天幕下苟延残喘。

张平宣羞恨交加,周氏却有些惶恐。“殿下,再绞下去,恐怕真的要出……”

“死了又如何?没有入宗正,没有受册礼,死亦若鸿毛,何足挂齿!不准手软。”

席银的双腿开始颤抖起来,窒息带来的痛苦远超过当年被张铎用鞭子抽打。鞭抽不过是一种皮肉开裂的痛,人尚可生息,尚有活下去的指望。而此时的窒息感,却没有一丝指望,逼着她往混沌里堕去。

就在席银以为自己要赌输了的时候,一个女婢突然突门进来,对张平宣道:“正殿的胡娘来了,就在外面,说要见殿下。”

席银意识已经不大清明,然而听到胡氏过来,却抑不住全身一颤抖。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朝殿外看去。

张平宣见她如此,忙道:“把人带进来。”

“是。”

女婢应声而出。

周氏等人也看出了端倪,赶紧松了一点绸纱,给几分喘息的余地给席银。

不多时,殿门从外面被打开,胡氏慌乱地奔了进来,见到眼前的场景,吓得跌跪在张平宣面前。

“殿下,饶命啊。”

席银地手背上青经暴起,虽然周氏等有意容她喘息,但她还是喘不上气,意识混沌几乎控制不住身子,只能是拼着最后一点气力,拽住胡氏的裙角。

胡氏感觉到了身后的扯拽,但却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席银。

“松开她。”

席银试图爬到胡氏身边去,奈何身上每一块骨头,都似被拆散了一般,连一寸都挪动不了。

张平宣看着她那要跟她死扛到底的模样,恼道:“摁着,别让她动。”

说完又逼向胡氏道:“你们内贵人腰上的铃铛,在什么地方。”

“铃铛……”

胡氏怔了怔。

张平宣陡然要起铃,这才令胡氏明白过来,席银跟着周氏走时,为什么要把铃铛交给自己。

然而她还不及深想,衣角被身后的人拽了一把。

她不知道不应该违背席银,但席银死了,她也不可能活得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因该如何应答,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奴……奴不知道……”

张平宣猛一拍案,“周娘,不用留情,即刻把她绞死。”

这一句话,吓白了胡氏的脸,她顾不上礼数,膝行几步扑爬到张平宣身旁,哭求道:

“不要殿下!陛下回来,如见内贵人死了,奴和正殿的宫人就都活不了了!”

张平宣压下一口气,切齿道:“金铃在什么地方。”

“奴……奴真的不知道……”

“那你就伺候你们内贵人上路。”

“不要……殿下……铃铛……铃铛在……”

胡氏究竟有没有说出铃铛的下落,席银不知道。

脖子上的白绸纱再次绞紧,她的眼前人影如鬼魅的一般地晃动起来,起先还有些轮廓,后来逐渐成了一大团一大团发乌的影子。慢慢汇聚成满眼的黑障,朝她袭来。

意识彻底丧失之前,她听到的最后两个字,是“铃铛”

金铃铛,金铎,张铎,张退寒……

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讳,还有和他相关的事物,比如那尊白玉观音,再比如永宁寺塔,以及那塔上声送十里的金铎……在黑障之后显着淡淡的影子。

相处两年,这是席银唯一一次,觉得自己有脸再见张铎。

只是厝蒙山后,金戈声尖厉刺耳,她又被白绸纱束缚了喉舌,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告诉他……

**

寒月悬天。

即便是有风雪的夜晚,仍然从云中破开了口中,透出带着锋刃的光。

张铎立在榻前,榻上的人面色惨白,胸口几乎没有了起伏。

前一日,他原本在山麓安顿大军,准备同大军一道休整几日,再翻厝蒙山,却营中听到了席银的事。

消息是由陆封经过江凌,再递到张铎手上的。

陆封说的是实情,但江凌不敢直言其中的因由,只说席银患了重病。

张铎听完,面上没显露什么,却连夜奔马翻厝蒙山,回到行宫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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