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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铎望着榻上悬挂的垂帐,忽然想起梅辛林之前的话。

相同的话,在遇到席银之前,他对赵谦说过很多次,那时他坚信自己是为了这个挚友好,如今同样的话,他却不一定能对赵谦说得出口。

“不知。”

席银迟疑了一阵,轻声道:“赵将军,还是很喜欢很喜欢殿下……”

张铎“嗯”了一声,“所以江州有人在等着平宣。”

席银背脊一寒,试探道:“你要……做什么。”

张铎闭上眼睛。

“你想听吗?听完之后,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席银良久没有出声,再开口时,张铎竟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怜悯。

“你最后,真的能下得了手吗?”

这是一个问句,然而一阵见血。

即便他是一个把人情藏得很深,只显露冷漠一面的人,她却有本事一把抓住他内心的不忍和隐伤。然而张铎此时觉得自己内脏里的淤血污浊,似乎一下子被人割口排了出来,又痛,又爽。

他低头笑笑,淡道:“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张铎就再没开口了。

席银抓了抓他的袖子,张铎没有动。

席银又捏了捏他的手,张铎还是没有动。

于是她索性撑着榻面坐起来,去拽他散下来的头发。

头皮有些发麻,张铎回头一把把头发她手里拽了回来。

“不要太放肆了。”

席银背着手规规矩矩地跪坐着,轻道:

“好,我不放肆,但你能不能躺到被子里来。”

张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太邋遢了。”

“那你还抱我。”

张铎被她痛快地噎住,伸手抠着被褥的边沿,露出她的额头,“不要顶我。”

“我怕你坐着冷。”

“是你自己冷吧。”

席银没有出声,挪着身子往里面让了让。

虽在和她做无聊的口舌博弈,的但张铎不是不知道,她这样做,这样说,都是想宽慰他,没有埋怨他无情,也没有从道义和仁意上肆意指,此时她有这样的举动,对张铎来讲实在是很难得。

虽然她昏睡了几日,不曾梳洗,头发凌乱得像只蓬头鬼,但张铎还是想要抱她。

他想着,不再怼她,掀开被褥靠着她躺下来。

两个人的腿挨在了一起,席银依旧冷得像一块冰,而张铎纵然在被褥外头晾了那么好大一会儿,身上却还是暖和的。

这一冰一冷,本就勾情拽欲,席银怕自己起念,试图再往里面挪挪,小腿却被张铎的腿压住了。席银身子陡然一僵,没有衣冠的庇护,她的身上的情念灵动蓬勃。

“我不知道你在动什么动。”

“我怕你……”

“你把后面的话吞了。”

他说着,径直用腿压平了席银半屈起的膝盖。

“我并不是很喜欢和女人做那种事。”

席银红着脸,轻应道:“我知道。”

张铎侧头看她,“所以不舒服是不是。”

席银犹豫了很久,细弱蚊鸣地吐了两个字:“很痛。”

张铎转过头,似带自讽地笑了一声。

“之前几次为什么不说。”

“我以前听乐律里的有些女人说,“和男子行那种事,都是很痛的。”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不对,怎么能把张铎和乐律里寻欢的男人拿来比呢?可是即便她想到了这一点,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不觉涨红了脸。

张铎却没有恼,只道:“那话不对。”

“怎么……不对。”

“……”

不过一个时辰,张铎已经两次说不上话来了。

“你又在顶我。”

不得已拿这话暂时搪塞住了席银。然而他心里却也是惶然的。

下了床榻他随心所欲,但上了床榻,他也有他不能收放自如之处。就好比世间有千种学说,万样功法,修炼到最后,大多会在某一层,串流奇经八脉,融汇贯通,唯有这房事一道,与那些功法学说不可互通。

深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它本质上背离大部分修生养性的学说,却又是天性使然,

而且即便他肯放下修养,谋术,政治上的取舍,认真地去修这个羞耻道,光他一个人,也是无用的。

“你其实……不用管我。”

身边的人说完这句话,一连吞了好几口唾沫,“我还听她们说,男人做这种事的时候,都不会问女人舒不舒服的,你第一次的时候还问了我。”

她说着,仰起头看他,“没事的,好像……以后就不痛了。”

张铎仍然没有说话,席银轻轻地把小腿从他的腿下抽了出来,侧身缩在他身旁道:“你看吧,我就不该说实话,你别这样,我又没有要怪你我现在啊……你看啊,我现在都知道考虑荆州知道考虑赵将军的事了,我长进了,我分得清,我身边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