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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张铎喝酒越发喝得淡了,毕竟在金衫关靠着烈酒刺激而活的日子一晃过去了十几年,没有大醉的必要,另一方面,他也不敢酒后真言,让人去拿捏。

“陛下 。”

“什么。”

席银望着他抿了抿唇,“我想问你一件事。”

“问吧。”

她见张铎答应,却也没有立即问出来,反而深吸了一口气,似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问又不开口,你是何意?”

“我问我问。”

她说着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试探道:

“自古以来,皇帝处置臣民……都是凭着什么。”

张铎笑了笑,这个问题对于她而言,似乎是大了一些,也难怪她迟疑。

他不想深解,恐说得过了,伤到她心上的无名处,索性着盘膝坐下,随口道:“随性而已。”

席银听完摇头,靠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认真道:“你没有好好答我,我认真的,我很想知道。”

张铎理平膝上的袍子,侧面看了席银一眼。

“那你觉得呢。”

席银刚要开口,门外便有雪风渗进来,席银受了寒,下意识地朝张铎身后缩了缩。

“冷是不是。”

“有一点。”

“那你坐这一方来。”

席银应声站起身,缩到张铎的身后。

张铎撩起氅衣的一边,罩在席银肩上。

“你还没有答朕的话。”

“什么话呀。 ”

“你觉得朕杀人,凭的是什么?”

席银靠着张铎的肩膀,氅衣上的毛羽不断地朝她的鼻子里钻去,她忍不住呛了几声,张铎的手臂伸来,一把将人拖入了臂弯中。

“说不上来就算了。”

“我……不是说上来。”

席银抬起脖子望向张铎,“我只是觉得,我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唐,甚至大逆不道,有点不敢说。”

张铎也低头凝向席银,“那朕更要听。”

席银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里有些发涩,她索性又咳了一声,稳住声音,这才道 :

“我觉得……其实皇帝根本杀不了任何一个人。”

五雷轰顶的一句话,张铎几乎哑然。

怀中的女人似乎并不知道此话令张铎如何错愕惊战,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想杀长公主殿下,你也不想杀赵将军,可你又不得不杀他们。就好像今日我们在路上看见的那个被人打死的老妇人……”

席银吸了吸鼻“你不想看着她死,可她最后还是会死。所以我才觉得,皇帝根本杀不了任何一个人。”

她列举了这么多的人,却漏掉了最重要的那一个。

张铎的手臂不自觉地抠紧了席银的肩膀。

“嘶……痛。”

“知道痛就住口。”

席银忙垂下头,“你让我说的,你别怪我。我其实……就是想跟你说,你真的不是一个狠毒的人,你也很好很好。”

“让你住口,你还要说。”

他说完,端起酒盏,仰头饮尽。

一杯酒水下腹,肠胃烧暖。张铎其实根本就没醉,根本就还没到要酒后吐真言的时候,但他此时却想纵兴一把,假借酒水,跟身边这个说他杀不了任何一个人的女子,说些腹中诚恳的话。

“朕一生亲缘少,姊妹独剩平宣一人。朋辈亦凋零,挚友唯存赵谦一人。这二人必死,否则,朕不配称孤道寡。”

“我知道。”

席银说完,从氅衣里伸出一只拢暖了的手,轻轻捏住张铎的耳朵。

张铎脖子一梗,“做什么。”

“你别怕,你还有我,我帮你。”

她捏着他耳朵,手指十分温暖,面上的笑容如破春而融的细涓。

“陛下,我猜到你要什么事要对我说了。”

张铎迁就着揪在自己耳朵上的手,低头道:“朕要让你做什么。”

席银摇了摇头,“容我现在不说。”

张铎没有逼问她,从袖中取出那只无舌的金铃递到她手中。

“这是赵谦从平宣身上取下来的,朕重新把它给你,收好。”

席银应声接过来,松开张铎的耳朵,仔细地将它悬在腰上。

那日夜里,她与张铎在并不熟悉的床榻上,畅快地行了一翻云雨之事。

张铎不知在何处得了要领,席银竟然觉得没有从前那般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有节律的酥麻,从底下慢慢地传入脑中。席银觉得自己的脚底心渐渐开始发冷,在她几乎觉得,那脚底的凉意近乎刺痛的时候,她的身子迎来了第一次情/X。

她听乐律里的女人们讲过,“这种感觉,是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很喜欢那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到来。而临近而立之年的男人,他们越发少起这种心,大多是自尽了兴,就不再管女的感受。”

于是,在张铎要抽开脱身的时候,席银伸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张铎不留意,险些压着她。

对于她的这个举动,他有些错愕,姿势尴尬 ,也不好去看她,刻意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

“你再呆一会儿,别那么快走……”

张铎感受到了一阵紧缩感,也听到了她竭力抑制的浊吸。

这些年,他把她教得敏感而慎重,是以她很少提这样的要求,说这样的话。

张铎不想违逆席银的意思,曲了手臂撑着身子,与她的之间拉出些孔隙来,随后抽出一只手,一把将被褥拢上了头顶。

眼前漆黑,彼此都看不清面容了,他才终于平复了声音,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

黑暗中的人轻声道:“你这样是不是不舒服。”

张铎沉默了一阵,方吐了两个字:“不是。”

席银稍稍挪了挪腰,这一挪动,令那一处皮挨肉接,张铎脑内白光一闪,绝非有益于修身养性。他忙打起精神,将那起念按压下去。

“我今天不痛了。”

她在这个时候大胆地提这件事,张铎有些脑胀。

“你能不讲这个话吗?”

“好,那我说……我想多跟你这样呆一会儿。”

张铎随了她的意,不再出声。

“陛下,席银的席字,不是我姓,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姓吧。”

“朕不取。”

“为什么。”

“席这个字,类于莞草,是低贱之物,而银,是世上好看的金属。两者龃龉,都不是你。所以席银,你是什么人,和你的姓与名,没有关系。”

席银听完他的话,过了好久,才应了一声:“是。”

张铎挪了挪压疼的手肘。

“朕可以起来了吗?”

席银松开手臂,“可以。”

两人相挨躺下,各自都在回味,就在张铎意识逐渐混沌的时候,席银忽道:“陛下……”

张铎含糊地“嗯”了一声。

身旁的女子翻了个身,呼吸轻轻地扑到他的脸上,半晌没有再吭声,张铎半睁开眼睛,轻道

“怎么不说了啊……”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