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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终究有歉疚,原本不抱什么希望,谁知席银应了一声“有”,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赵谦手中。

赵谦拆开信,见上面只笔迹清淡地写了一行字——山水遥念。

落款——张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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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银从江州府牢回至黄德官署,天已还未明,江凌与陆封横刀立于门前,席银从车上下来,便听陆封道:“来人,把内贵人拿下。”

胡氏闻话忙道:“陆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正说着,宋怀玉也从里面奔了出来,“说拿人,怎么拿起内贵人来了。”

陆封见此转身看向江凌,江凌原本不想出声,此时不得已,只得开口道:“江州府牢回报,内贵人私放人犯。”

“什么……”

宋怀玉看向胡氏急道:“怎么回事啊。”

胡氏摇头,“奴……没有跟内人进去,奴不知道啊。”

话还未说完,陆封已经走到了席银面前,拱手道:“内贵人,末将也是依令行事。”

席银垂头看着地上被踩得凌乱脏污的雪轻声应道:“嗯。”

她这配合的模样竟让陆封一时有些错愕。

东边渐渐发了白,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这日是个融雪日,潮湿阴冷,即便不张口,口壁也隐隐发抖。陆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挥手内禁军上前,退了一步道:“得罪了。”

“没事,是我劳烦将军。”

胡氏与宋怀玉见她如此都不敢再出声,眼睁睁看着席银被人拧绑起来带到内苑中去了。

此时前门处人声消停下来,宋怀玉忙将胡氏拉到僻静处,压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胡氏摇了摇头,“内贵人不让奴进去,奴也不知道跟赵将军说了什么。可是,陛下让带去的酒,我远瞧着,赵将军是喝了的啊……”

宋怀玉拍了拍大腿道:“我就说,她忽然撇下我,只带着你一个人去府牢定是要出事,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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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苑正室的门廊上,张铎正借石灯笼的光看许博呈上的奏疏,黄德和江沁也立在廊下。

三个影子被熹微的晨光静静地投向青壁。

黄德道:“许将军虽擅指水师,但对于攻城设隘的战事并不熟悉,赵将军……不是,赵罪人逃脱后,其手下将领,皆自迁其罪,军心溃散,末将看,就许将军一人,恐怕很难困守住荆州。”

张铎看着纸面,一手摁了摁脖颈,应道:“从赵谦回奔江州时起,荆州刘令已经开始破城了。”

黄德道:“陛下应立即调军增援。”

张铎看向江沁,江沁眉心紧蹙道:“陛下觉得来不及了。”

张铎将许博的奏疏递到他手中,“这个递到朕手上已经过了两日。此时荆州是什么情况,尚不可知。而且,他们破的不是荆州北门,而是西面的成江门。”

黄德顿足道:“他们想南下与刘灌汇军!”

张铎抱臂走下石阶,“荆州城外守不住了,传令给许博,往江州退。黄德,你领军南下,截杀刘灌。但是你记住,如果赶不上刘令,就不得应战,同样退回江州。”

黄德应是,当即出署点卯。

江沁望着黄德的背影道:“这个赵将军,也是……”

“是朕。”

“陛下不该有如此言语。”

张铎笑了一声。

“是朕关键时候软了手,赵谦是什么秉性,你和朕都很清楚,朕在洛阳,就已该赐死平宣。”

说着,他仰起头,喉结上下一动。

苑门前传来脚步,张铎没有回头,江沁倒是看见席银被绑缚着,从门后行过。

当他再看向张铎时,却见张铎已经负手走到地壁前面去了,青灰色的影子落在壁墙上,背后朝阳欲升,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臣听说,在厝蒙山行宫,陛下为席银亲求过梅辛林。”

“嗯。”

江沁径直道:“臣以为,陛下此举大为不当。”

张铎没有应声,江沁提声续道:“岑照兵不血刃,就利用长公主废掉了赵谦,致使荆州战局失控,此人攻心的阴谋,阴狠无底,陛下既恨杀意晚起,就该借由此次罪名,一举清后患。臣万死进言,席银此女,留不得!”

话音落下,二人身后的朝阳破云而出。

雪遇朝日渐融,风穿庭院,刺骨的冷。

其实杀了席银,眼前就只剩城池与山河。

他便得以敛性修心道,调万军,行杀伐,周身干净地称孤道寡……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他从前就习惯过这样的日子。

江沁见张铎握拳长立,久不应话,跪地伏身恳切道:“陛下若不肯下旨,臣只得逆君而行!”

“不必,朕有朕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