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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疏月再见到皇帝是第二日黄昏。

前面罢议,皇帝仍然没有去看小敛,一个人坐在三希堂里面,连晚膳都未进。

敬事房自然没人来递牌子,顺嫔请见也被挡了回去。王疏月冒雪走进养心殿的时候,张得通亲自在通廊上迎她。“万岁爷今儿去见了回太后,回来就一直在三希堂里呆到这会儿,连奴才都进不去。咱们养心殿上下是没辙了,才请娘娘过来的。”

王疏月走过“恬澈”门,侧身对张得通:“既不是传召,我来……”

何庆在旁道:“别人就算了,和主儿您好歹帮咱们瞧瞧皇上,劝他进几口。不然奴才们活不好。”

王疏月没有再说话。

三希堂的灯已穿过锦支窗落到了她的脚边。

张得通和何庆都停了步子,候在阶下,周遭特别静,连松枝上偶尔落下一抔雪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疏月揭开棉帐走进去。

点在门前的灯被她遮去一大半,她的影子也就顺而落向了皇帝的书案,悉悉索索的翻页声

“来了。”

“嗯。想您一个吃不好,过来陪您。”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撑开腰道:“张得通把你叫来的吧。用过饭了吗,没用过就将就那桌上的用些,热第三回了,朕看着也没胃口了。”

王疏月扫了一眼桌上的御膳。鲫鱼豆腐的锅子还滚着。

“我今儿也要了一道这锅子,还没来得及吃就过来了。您既赏奴才,那奴才就谢恩了。”

说着,她径直坐到桌旁,拿起勺来舀了一口鱼汤送入口中。

鲫鱼的鲜甜和豆腐的清香在唇齿之间流窜,她自如地砸吧着嘴,皇帝拿着折子看她,终于笑了一声:“王疏月,你什么都雅,就是吃东西的时候特别蠢。”

王疏月没有说话,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碟中细细地挑刺儿。

她在吃鱼,皇帝也定下神来批折子,过半个时辰,桌上便堆了一堆小山似的鱼骨。

皇帝搁了朱笔,走到她身旁:“你白日里没吃饭吗?”

“嗯。在永和宫守着小殓。一会儿,我就跟写起居的人说,这是您吃的。”

皇帝摇头笑笑:“怪不得何庆他们老在朕跟前说你的好话,你王疏月维护起人来,真是连朕都要算计。”

王疏月望向皇帝,他眼睛好像有些发红。

“我知道您吃不下,但您不好了,做奴才的也要跟着您受罪。”

皇帝无可奈何地摆手:“行了,随你。“

说完撩袍坐下道:“你今日在永和宫守了一日,累吗?”

王疏月摇了摇头,“您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不在,永和宫那边便是个人尽个人的心,我和成妃有多少情分,我就尽了多少心,不曾勉强自己也就不觉得累。”

皇帝细掐了掐这句话,到觉得很意思。

“你很少说这样痛快的话。”

“是见您不痛快,才不想拿捏,索性胡说。说错话了,您就着骂我一顿,说不定心绪就开了。”

皇帝笑了,“说得朕总骂你似的。”

一面说着,一面拿筷子夹了锅子里剩下的一片鱼肉。

王疏月忙起身摁住他的筷。

“欸,主子,这可吃不得。您要害死奴才吗?”

“有什么吃不得的,连试菜都省了,你给朕坐着。”

说着,皇帝已将筷子送入了口中。

鱼肉已经炖老了,有些发柴,但滋味还是浓的。

皇帝吞下鱼肉,又夹了一片豆腐。

“看着你吃鱼吧,觉得还能凑合吃那么两口,盛碗饭给朕,就着这鱼汤,朕吃几口就罢了。”

王疏月无法,只得起身去盛饭。

皇帝却看着她手腕,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问朕大阿哥的事。”

王疏月垂下眼来,仔细替他添饭,一面柔声应他道:

“听说您去见了太后娘娘。回来就闷着看折子,既知道您为这事在为难,奴才又怎么好问。”

“呵,才说了你痛快,又没意思了。”

王疏月将添平的饭碗放在他面前,望向皇帝。

“您既问奴才了,那奴才就跟您说句逾越的话。”

“说。”

“奴才……很想照看大阿哥。”

皇帝端起碗笑了笑,平声道:“朕以为你再大胆,也不会开这个口。”

王疏月起身,屈膝在他腿边跪下来。

“跪着做什么。”

“奴才想大阿哥好,但奴才也不知道,这样究竟对不对。”

“没什么对不对的,太子之位,朕要给朕的嫡子。至于恒卓,朕想把他交给一个真正疼他的人。王疏月,你知道前日成妃请见时,对朕说了什么?”

“什么。”

皇帝收回目光,仰头叹了一声:“成妃跟朕说,她一辈子都没有求过朕什么,死前唯一所求,就是要朕把恒卓过继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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