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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睡得长久,他心里越发的安然。政务烦杂,天南地北的事汇于一室,他再勤政,再果断老道,面对一汪一汪的天灾人祸,也不免要里内焦灼。但是,无论有多烦闷,停笔抬头看一眼那个熟睡的人,好像就就缓和了。

那人眉目清秀,白皙的皮肤如霜如雪。衬着窗外的好时节,好光景,像一幅水墨妥帖的画。颇有归属感地躺在他的眼前。

为苍生谋福祉,为家国谋壮大。也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身边陪着,才能从龙椅上走下来,活成个人样。

这段时间,她比平时都要能吃,御膳房知道皇帝对这位贵主儿的心,纷纷浮上水去。鹿胫汤,猪骨汤,变着花样的送来,皇帝跟着她一连吃了几日,吃得又要把牙火给冲上来了,慌得何庆赶忙去找周太医要桔梗泡水来给皇帝喝。

王疏月却没有一点不适的地方,甚至身上连肉都不肯长。

周明也说无妨。说这是养病中心宽所至,对其调养是有好处的。

养病无外乎吃于睡。

吃上不用说了,白日里王疏月睡时,金翘等人都守着。夜里却有些要命。

和皇帝之前遭痘劫的时候有些相似,夜里睡着了以后不妨,一个抓扯就能痛得红眼,好不容易堆起来睡意也就全部被赶走了。

这夜,王疏月低头看着自己摊在被褥上的手指,愁了半晌道:“找根绳子来绑着吧。”

金翘刚放床下帐子,听了这样一句话,也不敢说什么,只偷偷摸摸地朝皇帝看去。

皇帝已更了寝衣,正坐在王疏月的贵妃榻上看书。闻言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朕是你吗?”

说完放下书,起身走到王疏月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腕抬到眼前。

“伤筋动骨一百天的,绑得绑到什么时候。”

“绑着您能睡得好些。”

皇帝托着她的手细看。

正如周明所说,皮外伤好得很快,榻关节处破皮处的伤口处结的痂都快掉光了。然而青肿却消得很慢,如今看起来,甚至比之前看起来还要肿得厉害些。

“朕没关系。”

他声音放得很平,“你这个手腕,经不起绑。”

正说着,梁安在外头送药,金翘接了进来回话道:“万岁爷,主儿,这是周太医新给主儿换的药。说是睡前涂抹,能压着疼,让主儿睡得安稳些。”

皇帝松开王疏月,从金翘手里取过那盒药。

盒子是蜜色脂膏质地,气味不算太难闻。

皇帝不由笑了一声:“张得通,赏周明一百两银子。”

张得通陪笑道:“是,这气味是比周太医从前调的膏子要好多了。”

皇帝点着头,一面道:“你们下去。”

金翘忙道:“万岁爷,让奴才伺候主儿上了药……”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何庆扯着袖子拽了出去。

皇帝脱了靴,抬腿屈膝踩在榻上。单薄寝衣料勒出他的膝盖轮廓。

“手。”

“做什么……”

“啧。”

皇帝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放上来,朕给你上药!”

他说着,不知不觉又涨了脸。

皇帝这么接地气的模样,王疏月倒是很少见到。

穿着不绣一纹的缎子寝衣,辫尾上的金丝孔雀线穗子也被他自己解了下来,随手放在驻云堂的书案上。

他整个人好像也一下子从龙椅上走下来,退成一个笨拙的男人,一手拖着膏药,一手剜药,看着王疏月那双伤手,一脸无措,无从下手。

“弄疼了你出声。”

王疏月低头看向自己搭在他膝盖上的手。

“主子。”

“说。”

“谢谢你。”

皇帝闻言,喉咙里笑了一声,抬头,把手臂架在膝盖上。

“谢朕什么。”

“想谢的有些多,一时说不完。”

皇帝垂头,小心地剜出药膏沾到她的伤处,平声道:“别谢朕,朕并没有护好你。”

王疏月摇了摇头:“是我没有听你的话。”

“你不听话的时候还少吗?”

说着,他手上的力道稍一重,王疏月忙缩了手。

“放上来。”

“不要。”

“放不放!”

“放放……”

她一认怂,就变得像一只猫。

皇帝一手压住她的手腕,“王疏月,朕再也不会让你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