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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总算是考完了。

回到府中,裴少淮胃口甚好,却不敢吃得太多太杂,吃了些羹汤粥食等易消化的。

随后沉沉睡了一觉,天亮鸡鸣不能闻,快到晌午时候,眼缝迷迷糊糊察觉到窗外已经大亮,裴少淮这才起身穿衣。

长帆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赶紧准备洗换的热水,叫灶房端来吃的。

等裴少淮吃完早午膳,林氏过来看看儿子,顺道叫人把裴少淮在贡院里穿的用的衣物器具拿走处理,取个好兆头——春闱顺利上榜,旧物件没有用了,要弃掉。

“且慢。”

裴少淮走过去,取出那方叠得整齐的被衾,才让嬷嬷将旧衣服拿走。被衾上一撮撮的丝绒,是手工一针针缝上去的,针脚又密又实才能保证丝绒不落,做这么一张八尺见方的被衾,需要耗不少的心思。

从元月十五上元节到二月上旬,期间不过半月而已。

半个月赶着做出来的一方绒被,用完后岂能轻飘飘一句话就弃了?即便杨时月能够理解,裴少淮也于心不忍。

林氏看明白了裴少淮的心思,心里宽慰,她知晓儿子打小便格外珍重家人亲手为他做的物件,轻易不会丢弃掉。

裴少淮吩咐人把被衾拿去洗浣干净,才折回来,对母亲道:“春闱只参加一次,但情谊可以长久留着。”

林氏笑道:“应该的。”

过了几日,英姐儿回伯爵府,彼时她身子已有八个月,林氏过去扶她,轻嗔道:“怀着身子不便,你跑这一趟作甚么?有事吩咐下人传个话就是了。”

英姐儿笑笑,趣道:“天天待在家里,纵使我愿意,肚里头这个也不愿意……我过来看看弟弟,顺带透透气。”身边有两个稳当中年嬷嬷照看着。

由此可见锦昌侯府待她是极好的,没有因为怀着身子就拘着管着她,她想回来一趟,便安排妥当送她回来。

关切问候弟弟之后,英姐儿取出一个小盒,推到少淮面前,说道:“这是老祖宗特意嘱咐我带来的,提前预祝弟弟金榜题名。”

打开一看,是一枚圆形玉佩,上头雕刻着荔枝、核桃和桂圆,代表“三元及第”。

这是是侯爵夫人的一份祝福。

裴少淮接过小盒,疑惑望向姐姐,无端端侯爵夫人为何送他玉佩?

英姐儿眉眼带着些喜意,解释道:“三郎考完回来,复述文章给祖父和西席先生听,他们觉得三郎有很大成数上榜。”

因是在娘亲、弟弟面前,英姐儿直说道:“老祖宗让我好好答谢弟弟。”答谢他当日劝慰陈行辰安心备考春闱。

今年的题目于陈行辰而言恰恰好,可以最大发挥他的优势——痴迷算学,少年时曾随父亲游历各地,见过大好山川。错过今年,下回就未必了。

“你这丫头。”林氏说道,“都是亲家,姐夫内弟之间本该互助,说甚么谢不谢的,你该替少淮推辞着。”

英姐儿道:“我推辞了,但老祖宗说这是一份祝福,弟弟是秋闱解元,最有希望连捷三元得美名,佩戴这块玉佩正好。”

这样一来,就不好再推辞了。

裴少淮问道:“姐夫现下如何了?”

“出来时感了风寒,额头发烫,浑浑噩噩的,喝了几服药后,已无大碍。”英姐儿应道,“不过还未痊愈,今日没能一同过来。”

阴雨天里连考九日,对于学子的身子和精神都是一种考验。

听采办的管事说,城里头的医馆几乎坐满了,多是刚刚应考出来的学子,药铺子里黄芪、白术、党参等补气的药材短缺,涨了三成的价格。

裴少淮离开后,母女说起体己话,林氏摸了摸英姐儿的肚子,问道:“小家伙在里头开始不消停了罢?”

英姐儿点点头,慈爱说道:“每日天一亮,到了时辰,我想多困一会儿,小家伙便蹬我,催我快去吃早膳……”

……

春闱考完,城里各个会馆、客栈、茶楼,也跟着热闹起来。

各州县的会馆里,同乡一聚,邀请同乡京官、各地名流和望族,诗会文会层出不穷。各地学子长途跋涉来到京都城,并非单单为春闱而来,毕竟春闱十不取一,还要看些运气成分,他们还为了结交名士。

京城帖子满天飞。

若能入了哪位大官哪门大户的眼,在京中衙门得一份体面的实缺,也是极好的。

于是乎,短短数日京都城里便出了好几本诗集。

崇文文社和古井文社在十里客栈吵了起来,两个文社相约后日在十里客栈比试一场,一个是南直隶的文社,一个是北直隶的文社,这番比试深有意味,传得沸沸扬扬。

隔日,裴少淮收到了古井文社的邀请帖,请他代古井文社上场比试,裴少淮回书一封,写道“身子有恙”,拒了。

早些年,朝廷修建华夏帝王庙,“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圣上又屡屡在汴京大礼祭天,便是为了激发天下百姓一统华夏之情。

士子为百姓之首,官员之后备,这个时候做南北之分、高低之比,显然不合时宜。少淮心想,兴许再过些年头,会试就该划分南、北、中卷了。

同往年一样,京都城里又刮起了押注会元的风气,南北直隶、各布政司的乡试解元,还有各文社的才子,成了押注的最佳人选。裴少淮虽是北直隶解元,但这几年南下游学,又极少参加文会、刊印文稿,除了与他相熟的,鲜有人知晓裴少淮实际的才华,关注他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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