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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此时候,萧内官进来禀报道:“圣上,徐尚书在殿外求见。”

正好御书房内人多热闹,皇帝道:“宣。”

徐尚书进来,手里捧着特制卷轴,行臣礼后禀道:“禀陛下,会试、殿试结束,请陛下赐墨刻造状元牌匾,以彰表广纳天下有识之士。”

“准。”皇帝应道。

徐尚书捧着卷轴上前,在御案上铺开,萧内官于一侧伺候笔墨。

皇帝下笔才写了一个“状”字,徐尚书迎了迎上前,欲言又止,被皇帝察觉到,遂道:“徐爱卿有话不妨直言。”

“臣疏忽,请陛下恕罪。”徐尚书跪地,言道,“新科状元乃三元及第。”

理应赐“三元及第”牌匾,非“状元及第”而已。

此言一出,皇帝愣了一愣,又惊喜问道:“裴家小子是三元及第?”

“禀陛下,确是三元及第。”

皇帝的那一愣,只缘三元及第少见,无意御赐的三元及第更少见。大庆朝开国以来,算上裴少淮,三元及第不过三人而已。第一个在开国之初,属有意为之,第二个殿试时,也有些锦上添花之意。

而这一次,皇帝点选裴少淮为状元时,并未注意到他还是乡试解元。

换了新卷轴后,皇帝挥笔写下“三元及第”四字,大气磅礴。

“臣恭贺陛下纳得贤才。”四位大臣齐声贺道。

今日两件好事,皇帝眉眼一直露着喜色,主动说道:“既是贤才,朕欲另赐裴家小子一实职,以示嘉奖。”

除了翰林院编撰以外,另赐京官实职,两官兼身。

皇帝望着场下四人,问徐尚书道:“徐爱卿,你以为当赐何官职为好?”

徐尚书不经意一瞥身旁的裴珏,笑谦谦应道:“回陛下,臣与景川伯爵府有姻亲,恐怕要避嫌。”

“裴爱卿,你掌管吏部,你以为如何?”

裴珏知晓已落入徐知意的套中,只能道:“臣与裴状元同出一宗,亦要避嫌。”

皇帝望向张令义。

张令义笑呵呵道:“陛下,那臣便不推辞了。”略作思索后,言道,“裴状元曾随父南下游学,不管是治水还是造船,皆有见识、经手,颇有工事才能。臣又听闻裴状元殿试上胆大直谏,是个正气之才……两相考虑,臣以为有一个从七品的官职十分合适裴状元。”

实职给高了难以平百官,从七品正正好。

张令义继续道:“陛下可赐裴状元工科给事中。”

徐尚书低首偷笑,张令义果然是个老狐狸,说着给个从七品的小官当当,一开口却是官小权大的给事中。

这个“小官”,属于皇帝直管的六科,身兼风闻奏事、监察六部、纠劾百官的言官之职,直谏时,内阁都让听其几分,是一等一的清流美职。

其学识必须广博,平日还需不时赴乡试充当考试官、会试充当同考官。

这听着好似有些荒谬,可仔细一想,不管是学识还是胆大直谏,或是了解工事建造,裴少淮每一条恰好符合。

工科给事中并不是归属工部,而是专程监督、谏言工部。

“善。”皇帝首肯,言道,“传朕旨意,赐新科状元‘三元及第’匾,另赐工科给事中官职。”

几位大臣从御书房出来后,楼阁老面色铁青,不仅在于皇帝赐官裴少淮,还在于皇帝没有问他的意见。他若是主动开口,又落他首辅脸面,显得他与一新晋的小官斤斤计较。

徐尚书、张尚书并列而走,如沐春风。

“听闻这小子快成亲了?”

“是,只差我那亲家从江南赶回来,幸亏张尚书今日的提议,婚期可以提早了。”

“该是我幸亏他们父子,不声不响就整了这么一个大船厂。”

“很意外?”

“那倒没有。”

……

“三元及第”匾还在加紧刻造,而京都城里,不知谁人将荣恩宴斗诗一事传了出去,成了一桩笑谈,沸沸扬扬。裴少淮全当大家伙取个乐子,并未在意。

这日,杨家的小厮前来景川伯爵府,用板车运来了好几株丹桂树,入府后,禀裴少淮道:“裴少爷,这是我家小姐让送过来的,说是要栽在裴少爷的院子里。”

裴少淮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阻止,让长帆领他们找了个好地方,仔细栽好。

他想起四姐夫的那句话“她想吃的不是那几块枣糕”,那杨时月想种的应该也不只是单纯几棵树。

裴少淮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想起荣恩宴上写的那首诗,里头有一句“今夜抱得月归来”,还有一句“方得女娥把桂栽”,瞬时脖子红到了耳根。

这诗句虽是无意,但确实颇具深意,自己好像有点不够含蓄了?

看着那几株新栽的丹桂,他仿佛能听闻杨时月在当面跟他打趣——丹桂给你栽好了,你何时行动?

他可真是推一步走一步的榆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