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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从太仓州出发,林氏过去,兴许能帮上些忙。

京都城里的这些产业,则交由杨时月打理。

到了启程这一日,一家人来送他们,裴少津站在渡口码头,一直向驿站大道的方向张望着,久久未登上船只。

秋风拂来,河水潇潇。

家人懂得少津的心事,没有催他,只让他静静等了好一会儿。终于,驿站扬尘,一匹黑马飞驰而来。

是陆家大哥。

“小妹天没亮就起来做了,还是耽误了些时候。”陆家大哥将食盒递给裴少津。

点心的香气散出,食盒摸着仍有余热。

“辛苦陆大哥了。”

陆家大哥拍拍少津的肩膀,说道:“快上船罢,都好好的。”

河上水纹破开,由船尾拉得很长很长。

裴少津盘坐在船坊窗畔,望着景物不断往后退,新做好的点心再香,也未能勾起他的食欲——他舍不得吃。

当他打开食盒,才发现最上层那一屉中,留了一封信,写道:“日日缠丝理机杼,再会已成布千匹。”

丝,思也,与郎相别,丝可成匹。

……

……

岁末时候,翰林院今年的编修任务完成,接下来主要是修稿。

邹侍讲找来裴少淮,说道:“我省得你还要去六科观政,眼下实录已修成,翰林院事务不忙,你办妥手续便去六部报到罢。”

邹侍讲自己对升官不甚感兴趣,但从来不会耽误别人的好事,他懂得相较于编撰一职,工科给事中说话的份量更重一些。

“谢侍讲大人。”

邹侍讲又道:“不过,轮值掌记还要继续做。”

“是。”

如此,裴少淮办妥手续后,拿到六科的令牌,正式入六科观政做事。

六科的衙门设在宫中,与天子的住所乾清宫相距不远。在宫中,若是见到一个身着七品绿色官袍的官员,走起路来“步步生风”,无需多想,那必定是给事中。

工科给事中有长官一人,七品的都给事中,名为宋练。副长官两人,分别是从七品的左右给事中,名为赵瑜和苟胜昌。

余下的,加上裴少淮共六人,皆是从七品给事中。

裴少淮进六科观政的第一日,拜见长官宋练时,明显察觉到宋长官脸上带有不喜,与他说话都是淡漠的。

裴少淮从他的话中猜到了些缘由。

宋练四十多岁,一双眉毛往上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刚正严肃的神态,很有言官的面相。裴少淮来的第一日,他两次叮嘱道:“你年岁还小,未历事,对朝堂里的大事要事一概不知,谏言不如不谏,免得生错拖累了大家,这两年就先在衙门里先好好读折子批复、各部文书,至于谏言的事,往后再说。”

显然,宋长官把裴少淮当作拖后腿的了。

给事中多是年轻官员,这个“年轻”不是裴少淮这种十七八岁的年少,而是相较于朝中其他官员而言——三四十岁就是年轻官员了。

这个年纪的人,已经历事,又还有棱角,给了权限后,敢跟权官拍板相抗。

裴少淮理解宋长官这种想法。皇帝凭一时喜好塞了个人过来,裴少淮太过年轻又是个勋贵,若是一时冲动在朝上大放厥词,犯了过错,还得他这个长官出面收拾。

六科各科之间本就隐隐有些相互较量的意思,工科得了个不到二十岁的新科状元,听起来名号响,却不见得有用。

虚占了一个位置。

年轻人初来乍到,凭什么让人立刻相信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呢?

裴少淮心想,自己确实需要先花时间好好熟悉折子批复,打好基础才能往下一步,于是应道:“下官谨记。”

“你先随苟副官了解了解工科罢。”宋练摆摆手说道。

“是。”

裴少淮随苟副官出来,边走边相谈。

苟胜昌看着年岁略比宋练小一些,对裴少淮态度很好,一直温温和和的,说道:“宋长官说话虽有些偏颇,却也是为了你好,慢慢你就知晓他这个人话直心软,是个好相处的。”

又道:“唯有一点我与他见解不同,言官贵在胆气魄力,看事情精辟,等你熟悉情况后,往后上朝事,该出言就出言,无需拘着自己……大家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

在六科院子转了一圈后,认识了在院里的诸位同僚,出来后,苟副官说道:“他们虽各有脾气,却都不难相与,朝堂上虽有上下官之分,出了宫便都是仁兄仁弟了。”

裴少淮隐隐觉得这位苟副官说话不太对劲,只应道:“苟副官说得极是,往后还要请诸位前辈提点。”

果然,苟副官顺着裴少淮的话,应道:“不谈提点不提点的,都是工科的,做事要一条心才好。”又道,“往后,朝堂上哪位同僚出言了,你若能帮着一起说说话,这关系便近了……等到你进谏时,大家自然也会出言帮着你不是?”

原来套子在这,动的是这个心思。

正巧走到了存档奏折批复的馆子,裴少淮顺势往前走了两步,问道:“宋长官便是让我在此处看旧折子和文书罢?”

折过了苟副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