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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人犯下的,可是当诛九族的大罪……当初,既是权色之交、禽兽之欲生下来的孩子,今日又何苦在本官面前扮慈父?”话音与马车轱辘声同行,扬长而去。

谢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滓。

……

九月的时候,林远早一步抵达双安州。

听闻消息,裴少淮赶紧出城迎接表兄的到来。回城的马车上,表兄弟二人畅聊着。

林远的模样,跟其父林世运有六七分相似,连身形都差不多。性子却与林世运有差,没那么细致精明,却多了一股子豪爽、胆气在。

另一位远在北疆、与鞑靼通商的林遥表兄,则高高瘦瘦,没承父亲的身形,却承了父亲的性子,办事十分周全、细致。

刚回到府上,见了小南小风,林远便忙着拿出两大盒金条,推给裴少淮,说道:“一路匆匆忙忙,身为长辈,也没来得及给观哥儿、辞姐儿买个礼件,且我也不会挑,思来想去还是送些金子罢,表弟莫要嫌弃。”

裴少淮推辞,林远便直接把盒子塞给小南小风,两个小团子挺着肚子,努力抱着两大盒金条,满眼惑色——这么重,该不是砖头罢?

小南好奇问道:“爹爹,意儿她有这个吗?”

林远听后一愣,问裴少淮道:“表弟又生了一个小的?我怎么没听说,是我疏忽了。”

裴少淮哭笑不得,赶紧解释清楚。

林远长“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冒失了,有些不好意思,道:“邻里之间,也应当送一份的。”于是又取来了一盒。

小南小风很是高兴,赶紧端着这盒金条,送往燕府找意儿。

晚膳之后,裴少淮与表兄在前院书房里商议。

“第一批船早出了太仓州码头,估摸用不了几日,就能抵达双安州了,表弟打算怎么安置这第一批棉布。”林远问道。

裴少淮让三姐留十万匹棉布,二姐却足足送来了十五万匹,第一批就有五万匹。

“这一批棉布,还得劳烦表兄替我出面,把它们抛售出去。”裴少淮心里早就打好了算计,不然也不会特意让林远分两批送来。

“好说。”林远应道,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又问,“表弟打算售价多少?”

“三倍之价。”

“三倍?”林远有些惊讶,心算一番后,道,“棉布售往海外夷国,价格可翻五六倍……若以三倍之价买入,再除去海上往来的成本,这里头剩下的利润有些低,只怕是不好卖。”

裴少淮说道:“表兄无需担心,且先大胆喊价,会有人来买的。”狡黠笑笑,又道,“后头不还有十万匹棉布吗?”

修桥修路修码头花钱如流水,州衙里那八十万两已经见底了,该好好“创收”了。

……

五日之后,大清晨的,晨雾未消。

早起去九龙江江口摸虾的半大小子,毛毛躁躁地冲回城里,又去了族长家。

“族长族长,双安湾里停靠几十只大船,说是从河间府运来了好多布料,你快去看看罢。”

齐族长才端起的白粥,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放下了,问道:“真有此事?”

“是真的,我们看到好多布料扛下来,正在码头外叫卖呢。”另一个小子印证道。

于是乎,齐族长也“毛毛躁躁”跟着跑了出去——此事若当真,今年就不愁没货买了,棉布虽不比丝绸,但也很紧俏。

同时赶往双安州码头的,不止齐族长而已,今年还没存到货的小姓小族都来了。

可是半日之后,他们又悻悻离开——布料很好,织得很细,染色也艳丽,但是喊价太高了,竟足足比松江府棉布高了两倍。

利润太少,是他们不得不先回来商议。

无奈之下,齐、陈、包三家族长只能又找裴少淮,请知州大人拿个主意,或是知州大人出面跟京都的布商谈谈价格。

裴少淮给了主意,但是不愿意出面谈价格——自己暗暗定下的价格,怎么谈?自己跟自己谈吗?

他说道:“今年把棉布买下来,看似不挣银子,白辛苦一场。实则,布商挣了厚利,来年便会运更多布料过来,几年之后,这便稳下来,成了一条新货源,生意是长久之计。”

“大人的话是有道理。”齐族长他们还是有所犹豫,道,“可这棉布价着实贵了些,都快赶上寻常绸缎的叫价了。”

陈族长补充道:“再者,咱们三家的银子,一时也吃不下这批布料呀。”

裴少淮建议道:“离十二月北风还早,布料不急着这几日就买下来,不妨先放些风声出去。”

“大人说的是什么风声?”

“就说双安州为了广开货源,准备吃下这数万匹棉布,目前正在筹钱。”

三位族长不明白裴少淮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放些风声出去也吃不了亏,受不了损,他们便暂且照办了。

随后几日,三位族长相继宴请京都布商,酒楼灯火彻夜长亮,酒盏里滔滔不尽谈着生意,营造出一种生意将成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