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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喜欢柳知许温柔知心的模样,像一朵解语花。

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想要阻拦他们,就像不知道以前为什么要对阿湛置之不理,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那般赌气。人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连自己也看不清。”

柳知许柔柔一笑,是闻珏最喜欢的模样:“或许吧,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一些事。”她抬头,望着消失的队伍,视线落到灰沉沉的天,轻轻说了一句,“冥冥之中,身不由己。”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轻,闻珏转头:“你说什么?”

她摇摇头,闻珏便没有追问。

马车摇摇晃晃出发。

陆云初今早上累着了,有些困,枕着闻湛的腿就睡了:“抱紧我,免得我被颠下去了。”

蹩脚的理由也就只有闻湛信了,他把腿并拢,掏出衣裳给陆云初做了个枕头放在腿上,又用手臂把陆云初罩住。

陆云初像个废人一样,软趴趴地躺着,闻湛要放衣裳做的枕头,就把她抬起来,放好了,铺铺平,再把她放下。

放下后还要给她捋捋头发,盖上被子,最后摸摸她的头,表示:睡吧。

呜,这是什么体贴的大美人。

陆云初往他肚子里拱,把闻湛拱得浑身僵硬。

一紧张,腹肌用力,拱起来不舒服,又连忙放松身体,留给她柔软的肚皮。

可是怎么也算不上柔软,陆云初埋在他腹部,像猫撒娇一样蹭蹭,然后吸气:“有你的味道,药味。”

闻湛无奈了,不是说要睡觉吗。

他按住陆云初的头,很“严厉”地敲敲她的头,表示:乖一点。

陆云初个没皮没脸的,觉得他努力板着脸的时候,好……辣。如果闻湛什么时候能开口骂她就好了,比如说“胡闹”之类的,嘶——

她蹭着蹭着,发现闻湛腹肌越来越紧绷,一感受,原来是因为其他地方也变得精神了,很硌。

她有些脸热,但见闻湛先红了脸,便好多了:“好了好了,我睡了。”

说完,真的安安静静地睡了,因为实在是太困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变成了个小姑娘,十分顽皮,整日计划着要逃出高门大院里去外面疯跑。

一日她终于找到了机会,溜了出去。她兜里有钱,看着又贵气,没人敢靠近,但张扬过头了,总会惹来要钱不要命的。

她的钱包被抢了,追出去的时候摔了个灰头土脸,一路追到巷子里才发现大事不妙,被人一个麻布袋罩住了。

她被打晕了,嘴里塞着布,关进了拥挤的驴车夹层。还有许多人和她一起,就像货物一样被送出了城。

她没见过什么风浪,试图逃走试图反抗,可是越是挣扎越是惹怒人贩子,挨了打,吃了苦,终于安静了。

这样没过两日她就发了热,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清越的声音:“你们这是去哪?”

后面的她记不得了,再次醒来时,那群恶贯满盈的歹人已被伏诛。

她翻身下车,其他人都在地上磕头道谢,哭的一脸鼻涕一脸泪的。

而面前两个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一个黑着脸沉默,一个一脸无奈地道:“快起来吧。”

无奈的那个转头对黑脸的那个说:“通知官府吧。”

黑着脸的更不高兴了,怒道:“你多管闲事救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准备送佛送到西?这里是河东节度使的地盘,你我二人偷偷跟着我舅舅到这儿,万一被发现了……”

那个看上去很清俊的少年咧嘴笑了:“胆小。”

对面的少年嘟囔了一句:“烂好心。”策马走了。

这少年对他们交待了几句,准备追上去。

她赶紧迈步上前,可是浑身无力,差点倒在马前。

少年勒住马,黑马嘶鸣,将他从马上掀翻。

他很狼狈地摔了一下,但很快稳住,无奈地看着面前黑扑扑的小丫头,确认她没伤到。

陆云初撑着最后一口气问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其他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觉得陆云初很无礼。

那少年正在翻身上马,听到这话却并未恼怒,反而转过头来仔细看了她一眼。

一个黑扑扑的丫头,连脸都看不清。

他看向前方策马离去的少年,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啊,我叫……闻珏。”

说完,扬鞭策马,只留给陆云初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

后来她被父亲寻回,病好以后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了,只记得他的名字,和那股勃勃生长的意气风发劲儿。

父亲宠她,最后百般打听、推测,知道京城闻家的大公子闻珏偷偷来过这里,救人的应当是他了。

于是陆云初便有了心上人。

几年后,时光更迭,王朝分崩离析,她也长大了,不顾父亲劝阻,寻到了闻珏。

她觉得闻珏和当年一样,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只是比当年多了凌厉的意味在。

而她见到了他的弟弟,一个满身暮气,口不能言的病秧子。

这么多年,她对闻珏的心意已成执念,越是喜欢他,就越不能接受自己弄巧成拙,下药计谋失败,和他的弟弟共处一室被发现,污了清白。

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满身脏污、难堪无助的时候,发了疯地想要挽救,最后选择嫁给了他的弟弟,只为能长长久久陪伴在他身边。

她不能接受闻珏对他的厌恶,把火气全撒在了他弟弟身上。

他的弟弟就像是闻珏的对立面,无论她怎么折磨都不反抗,只是平平淡淡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可怜虫。

她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怒火,疯了一般地陷入执拗,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她只能把这个碍眼的人除掉才好。

凭什么命运要如此对待她,她有多惨,就得有人比她更惨才能抚平她的怒火。

……

回忆散去,穿过层层时空,梦里的陆云初拨开长达十年的云雾,看清了马上少年的眉眼。

他的眼眸明澈又干净,独一无二。

这么多年的痴狂和疯魔,原来都是一个笑话。

恶毒女配的身体里强加的剧情回忆闪过,只是一瞬,让陆云初得以窥见从未在书中提起过的真相,窥见因为要铺垫剧情而实实在在加诸在闻湛身上的荒谬,npc设定便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也不知上天是慈悲还是残忍。

对麻木无知的npc的过往,只是一个过程,但对闻湛,却是日夜不停的可笑折磨,是真真实实的痛,是鲜衣怒马到寂寥枯等死亡。

陆云初脱离梦境,她惊醒,眼角沾染着温热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