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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君桐傻眼了。

明明她是在泄愤, 为什么现在场面却如此奇怪。

她从草药带来的眩晕中努力清醒,看着秦玦沾染猩红血珠,莫名不安了起来。

他的黑眸像浸润过清泉的琉璃珠, 有种非人的精致美感, 唇带鲜血,眼神明澈。

僵木阴沉的脸居然可以做出这么不契合的神情。

她忍不住咒骂:“我是在咬你……你这是什么鬼表情……”

他盯着穆君桐一言不发。

穆君桐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恨,她后悔,她应该拼死去咬秦玦的鼻子的,让他血肉模糊, 看他还会不会做这副表情。

她气得要命, 眩晕感再度袭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遵从内心怒火,也遵从他的话语,再次咬了上去。眩晕之中吗,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对劲。

因为她用不上力气了, 一切就变了味道。

她感觉秦玦的心跳极度紊乱, 若是现在她还有理智和力气, 一定能抓住他的弱点一把战胜他。习武之人,怎么可以有这么乱的气息和心跳呢?

伤口裂开,他却毫无反应。

空气变得稀薄, 像酷刑,捂住人的口鼻,让肺腑炸裂。

她的头落下, 他却追了上来。

他一直擅长于模仿别人, 表情、神态、动作, 现在他开始模仿穆君桐的动作,追着她不让她离开。

那颗被她磨平的虎牙轻轻地咬着,像摇尾乞怜的狗,笨拙而焦灼地讨好主人。

穆君桐彻底陷入昏迷前,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幸亏当初把他虎牙给磨平了,要不是受苦的还是自己。

……

穆君桐醒来后,迷茫地看着头顶的床幔,回忆慢慢回笼。

然后,她迫切希望自己再次昏迷过去。

荒谬,离谱,不可思议……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些词,她从撑着身子坐起来,试图弄清现在的状况。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柔软锦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玦说让自己再咬咬他,他就原谅她,所以这是真的原谅了?

秦玦疯了,疯得很彻底,疯得让人无法捉摸。

她摸到藏在床垫下的匕首,本来想塞到腰间,想了想,害怕被秦玦搜身,最后还是绑到了大腿外侧。

麻醉针用完了,她又陷入了缺少装备的境地。

草药带来的药效还未完全褪去,她仍感觉到了身体的无力,不过她还是掀开了锦被,想要下床看看,没想到脚一动,立刻就听到了叮叮哐哐的响动,声音很大。

穆君桐错愕至极,立刻拉起裙摆看向自己的双脚。

郢国风格的脚环。

环绕着精致的金铃铛,圆圈重重叠叠,很有郢国的浮夸风,和秦玦之前佩戴过脚环类似,但却响很多。

稍微一动作,就会引得所有人的注意。

穆君桐咬牙,深吸几口气,还是没忍住:“王八蛋,这是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奇怪,花孔雀是打扮自己,不是什么都要带上自己风格的。

她试图把浮夸的装饰品拆下,折腾了一会儿一身汗,只能放弃。

正在心里疯狂辱骂秦玦时,忽然听到了殿外传来的行礼声。

穆君桐连忙收住动作,盖上锦被,装死。

秦玦走近内殿,穆君桐一动不动,但秦玦还是揭穿了她。他站在榻边:“你心跳很快。”

穆君桐:“……”

她无奈地坐起来,一抬头,视线正好落到他的脸上。

乌发雪肤,鲜红唇上的血痂极其明显。

她不自在地垂下眸,怒气被羞耻感占据。

秦玦毫无所觉,他就跟没事发生过一般,懒洋洋地靠近,掀开锦被,挨着榻边坐下:“还有四日就要成亲了,你吸了太多草药,需要好好休息。这几日我会在外殿处理政务,你不要乱跑。”

秦玦就在外殿处理公务,随便什么动静都能传进他的耳朵。就算他不在,外面侍立的守卫也能察觉动静。

穆君桐一个激灵,想到了衡元给她的日期,最近一个就在明日。

有这烦人的小铃铛干扰,根本没法暗地里行动,很难按时赴约了,除非秦玦会给她解开。

她的视线往脚那边滑动,秦玦敏锐地捕捉道,掀起被角欣赏了一番:“我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你一直骗我呢。”

昨夜彻底撕破了伪装,穆君桐也没有装的必要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乱跑,能不能给我脱了?”

“不可以。”他温和地道。

这三个字瞬间把她拉回昨夜的回忆,想到秦玦的表现,她心头生出一种古怪的直觉。

穆君桐的视线在他下颌晃动了一下:“你……你说过既往不咎的。”

秦玦顿了一下,似乎同样想到了昨夜,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我确实是既往不咎了。”他用手指点了点脚链上的铃铛,“这不是惩罚。这不好看吗?”

穆君桐拳头又硬了。绝对不是她个人恩怨在作祟,秦玦有时候真的挺欠抽的。

“好看?”她没忍住,回嘴道,“这么好看你怎么不把自己戴满铃铛,我一定会盛赞的。”

秦玦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眉眼间闪过一丝迷茫,忽然垂眸,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抬眸,困惑地问:“怎么盛赞?”

穆君桐:……

永远不要试图和神经病交涉。

秦玦一向高傲,明明面无表情,但你就是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目中无人。但是自从穆君桐起死回生后,也就是秦玦长大成人后,他就开始时不时露出这种困惑的表情。

这一点儿也不像他,仿佛他的躯壳被短暂地夺走,塞进了一个全新的灵魂一般,正在慢慢学习、模仿、夺舍,有种诡异的陌生感。

穆君桐心念一动,虽然还没理出个头绪,但直觉告诉她这是她行动的好时机。

她道:“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

秦玦顿了一下,用目光审视她。

她放软了神情,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他明白有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她道:“再近一点。”

秦玦面色微微一僵,心中有两个人在撕扯,一个是讥诮阴毒的他,一个是昨夜恍惚眩晕的他。

他冷冷地道:“你应当乖顺一点。”竟然开始模仿起了穆君桐幼时教育他的语气。

穆君桐被他学得一模一样的语气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害怕秦玦又开始发疯,但她不能错过这个试探的好机会。

“过来。”她重复道。

秦玦坐在塌边,一秒,两秒……然后他动了,身体里那个刚刚生出的魂魄夺取了控制权,逼着他朝穆君桐靠近。

穆君桐手心出了冷汗,面上却不显紧张,笑着对他道:“你昨夜不是好奇得很吗,今日有没有思考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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