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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着穆君桐的手, 不顾别人的目光,带着她下了城楼。

早在下方恭候的将军对他行礼。秦玦道:“撤掉兵将。”

对方迟疑道:“君上这是要饶过他们吗?”

将军以为秦玦会暴怒,毕竟百姓反叛, 对抗兵将, 王权被挑衅,这么轻飘飘地撤军,实在难平怒火。

秦玦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愤怒。之前那个暴戾无常,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城的天子消失了,眼前只剩一个平静冷静的帝王。

他用虚假的宽容口吻道:“他们都是孤的子民。不听话,那便好生教化。”

将军心下一紧, 不敢多言, 拱手应下。

穆君桐只觉得他的语气阴寒,不敢细想,却又不敢在这时多加质问,只能另寻时机看秦玦会如何做。

他牵着她走过长街,军马未至时这里便闭城,恐慌蔓延了很久, 现在四处都有兵将在搜查残余势力, 百姓瑟缩在角落里, 不敢做声,大街上一片萧条景象。

她心不在焉,四处打量四周, 生怕秦玦会下什么可怕的吩咐。

秦玦察觉到了,似乎冷淡地轻笑了一声。

他突然顿住,穆君桐心思游离, 一个不注意, 差点撞到他身上。

秦玦回头,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后可还满意?”

他这样称呼自己,还不如直接叫全名,这样总感觉有一种威逼利诱的阴阳怪气,好似时刻都会爆发一般。

穆君桐点点头,不敢多言。

秦玦讥诮地扯了扯嘴角,很快又换了表情,一幅“深情”的模样。他握着她的手,抬起,用脸蹭了蹭她的手背,血泥弄脏了她素白的手:“他们都应该感谢你。”

穆君桐没有回话,怎么也挤不出来笑容。

秦玦看出了她的努力,却装作不知,微微凑近她,用一种蛊惑的语气对她道:“只要你在,一切都好说。”

这不是蛊惑,是□□裸的威胁。

穆君桐再次感到了一阵难以言明的窒息。她不后悔离开,毕竟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家的,但是她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的离开彻底刺激了秦玦,他的性情变得更加的极端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担心殷恒的处境。虽然他是国师,是秦玦的师兄,但以秦玦现在的性子,他当真会放过殷恒吗?

秦玦幽冷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仿佛她的每一个念头都藏不住一般,穆君桐不敢看他,只是垂头。

但他仍然看出了她的担忧。秦玦满意地看着她的手背被弄得脏污,漫不经心地劝慰道:“不必担忧,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会办到。说了依你,便不会反悔。”这句话说得好听,但内里暗含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穆君桐惹怒了他,那么这些诺言便会成为空中楼阁。

穆君桐终于控制好了表情,抬头看他:“嗯,我信你。”

秦玦笑了,笑得很是温和,像刚才的威胁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牵着她往前走。

再往内走便没有那么死寂了,人口多,难免会有不谙世事的孩童,惊慌地哭泣着,惹得他们的父母胆战心惊。兵将早就积攒着怒气,此时正是极容易被触发的时刻,但秦玦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必须压抑着杀意。

刀锋的寒光在面上滑过,父母不得不死死捂住孩童的口鼻。

秦玦的傲慢印在了骨子里,即使现在满城搜查余孽,他也敢一个人在长街上行走,不怕被人刺杀。他走过的地方,忙着暴力搜查的兵将纷纷噤声,垂头等待他走过,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他身份地位不一般,堪称一个活靶子。

普通百姓可以饶过,背弃正统投靠叛军的世家大族却是需要拔除的毒瘤,所以他们早就被捆成一串,由兵将带领着往牢狱的方向去。这群人狼狈万状,这么冷的天,有的连衣衫也被剥下,浑身都笼罩着绝望的气息,一想到去牢狱可能面临的刑讯,恨不得此刻能找机会撞死在刀刃上。

领头的小将见到秦玦走过来,连忙挺住脚步行礼。

后面跟着的一串囚徒立刻醒神,万念俱灰之际能见到高地位的人,他们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立刻跪下疯狂地哭嚎求饶。

小将浑身一寒,在秦玦还未动怒前立刻呵斥:“闭嘴!天子面前,岂敢放肆!”

知道此人是天子后,他们的眼泪顿时止住了。

最最可怕的事不是接下来要去的牢狱,而是撞见了这位可怖的天子。求他,只会让他们死前苦受折磨。

若是往常,秦玦根本不会留意这些人,别说停留,就是连目光也不会扫过。所以小将才会在他停下时吓出一身冷汗,很怕自己也会受这些囚徒的牵连。

哭声陡然停止,四周一片寂静,连害怕的呼吸声也显得格外明显。

秦玦似完全没有怒意一般,问:“你们不想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好些男人瞬间吓得面色惨白。

“不,不,我们该死。”有那么一两个还能说出话的人连忙接到,他们现在除了死,什么也不想要,只奢求一个痛快。

可秦玦并没有给予他们奢求中的答复,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那可惜了,你们不用死了。”

话音落,所有人抖如筛糠,分不清他是在嘲讽还是指求死不能这个结局。

秦玦似乎是有点不满意他们的反应,活像是看一群蠢货一般,面上露出嫌弃,很快又压下。他侧头看向穆君桐,不顾体统地牵着她的手晃了一下,好似一堆蜜里调油的恩爱夫妻。

他恩赐般地道:“这可要多谢王后了,因为她,你们的命都保住了。”

穆君桐咬了咬牙,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快要撑不住了。

他掌心握武器被磨烂了血肉,双手交握时,粘稠的血液带来的不适不断敲击着穆君桐的神经,她想要拿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血肉镶嵌,不得分离。

所有人都不能预料到秦玦会这么说。

王后?保住了命?

他们不需要理解这段话什么意思,也不需要衡量这句话的轻重,甚至不需要知道真假,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冲击着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终于断掉。

他们似喜似悲,泪水打湿面容,趴在地上朝着穆君桐不断磕头。

砰砰砰。

安静至极的长街上只有额头撞击地面的叩首声,不需要几下,囚徒的额头便变得血红一片,染脏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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