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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用红笔书写,故去的用墨笔书写。

窦氏前面写的是?前君后季氏,他那般疯的一个人,害得皇上几乎没有后代?,就这,名字都记在宗谱上。

可在窦氏之前,太君后一栏只记了季太君后,并?没有沈君牧的名字。

当时窦氏稀奇死了,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沈君牧并?不算太君后。

一是?他在进宫的路上,先皇就已?经快不行了,但流程走到一半总不能把他再抬回去,所以这才进了宫,可沈君牧跟先皇并?未拜堂,没有所谓的妻夫之实。

二是?进宫的男人都会?被礼部跟宗室记在宗谱上,可先皇当天就走了,宗室事后想逼宫,完全没人跟沈君牧走这道程序,导致他跟先皇连妻夫之名都没有。

如?果?认真掰扯起来,沈君牧只是?占了个空壳子?,甚至都不算后宫男子?。

窦氏太激动了,声音越说越大,连正在啃糕点的沈君牧都朝这边看过?来。

梁夏眼皮突突跳动,一把捂住窦氏的嘴,压低声音道:“我的亲爹啊,您心里知道就行,别再说了,再说他就听见了。”

沈家正想着法子?要接沈君牧出?宫呢,要是?发现这一事,言官在朝上清晨提完,沈君牧晌午前就能收拾东西出?宫了。

窦氏睁圆眼睛看梁夏。

她?知道?!她?都知道!

这个小?兔崽子?,她?都知道沈君牧不是?太君后,但依旧把人留在宫里。

窦氏戳梁夏脑门,沈君牧那么老?实一孩子?,她?怎么好意思的!

梁夏眼睫煽动,仰头看房梁。

亏得现在群臣的心思都在春闱上,这要是?再过?段时间,等春闱忙完,就该有大臣提起选夫一事了。

新人进宫,旧人就得挪位置。到时候细细查起来,沈君牧的事情?可就藏不住了。

窦氏没忍住拿手抽打梁夏的手臂,“你什么时候起的坏心眼,你明知道却不跟他说,他现在天天喊我哥哥,这辈分怎么算啊。”

“各算各的,”梁夏眨巴眼睛,“我也?喊夫子?是?蔡姐呢。”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心里拿蔡甜当母亲般敬重。

窦氏,“……”

梁夏浓密纤细的眼睫轻轻煽动,小?声道:“再说我这也?不算坏心眼,只不过?前朝事情?忙,没来得及处理后宫诸事罢了。”

沈君牧在宫中吃好喝好,宫殿住着仆人伺候着,她?还一口一个的‘小?爹爹’喊着,她?可没欺负他。

梁夏捻着指尖,她?只是?想,他再多留一段时间,到时候万一就,不走了呢。

窦氏瞪了眼梁夏,梁夏抿着薄唇垂眸不看他,低头捻着自己的腰带流苏。她?知道自己自私,但也?接纳了这样的自己。

如?果?最后沈君牧还是?选择出?宫,那她?也?算争取过?。

窦氏叹息一声。

“爹,别叹气嘛,”梁夏说,“跟您说一件让您高兴的事情?。”

“哦?”窦氏挑眉,示意身后,“他答应跟你好了?”

“……那倒是?没有。”梁夏想起刚才沈君牧把手递过?来的模样,默默抬手挠了挠发热滚烫的耳廓。

她?其实想拉他手的,但没好意思。主要是?脸皮还是?太薄了些,才不是?怕沈琼花提枪杀进宫呢,绝对不是?!

“爹,您不能这样,我想着给您披棉袄,你怎么能老?想着戳我心。”梁夏半真半假的说。

窦氏笑,伸手捏梁夏的脸,“爹逗你玩呢,说吧,你想给我披什么棉袄。”

“我蔡姐从老?家回来了,”梁夏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窦氏,“朝中近日在提帝师一事,我想让蔡夫子?做太傅。”

这都不是?小?棉袄了,这是?上等保暖的狐裘大氅,不漏风的那种。

窦氏端在身前的手指微微收紧蜷缩,眼睛垂下,轻轻“哦”了一声。

他心里有些许期待,又不敢让自己去期待,只是?说,“你都是?皇上了,还要她?教你啊?”

“我就是?太上皇,那也?要学习啊。”梁夏理所应当。

她?现在每日批折子?还坚持看书呢,不然春闱怎么考榜首,怎么得会?元。

梁夏双手背在身后,勾着头看窦氏的脸色,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再说啦,就算我不需要夫子?,我那只识百字的玥太君后,总需要有个夫子?吧。”

“爹,活到老?,学到老?。蔡夫子?很厉害的,让她?教你吧。”

窦氏抬头看她?,如?十几岁的羞涩少年一般,瞬间从脸慢慢红到了脖子?。

窦氏不知道说什么,只这么看着梁夏,慢慢红了眼尾,想笑又想哭,最后是?个哭笑不得的委屈表情?,低头闷闷地说:

“可、可朝堂上……”

他怕朝臣说三道四,也?怕蔡甜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梁夏笑,将头往他肩上靠了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放心,有我在呢。”

只有窦氏开心,其余的事情?她?都能扛下。

而且蔡夫子?既然从老?家回来,就已?经表明了她?的决定。只是?她?那般隐忍克制的性子?,想让她?不顾一切开口说明心意,怕是?不太可能。

蔡甜这个人啊,能为窦氏做所有代?表情?爱的事情?,但唯独不会?说出?一个爱字。

这些梁夏看得明白,窦氏看不明白。

窦氏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反手摸摸梁夏的脑袋,没有口是?心非的拒绝,而是?默认了这事。

窦氏想,前一刻他还在骂梁夏不厚道,后一刻他竟做出?跟梁夏同样的选择,要么怎么说梁夏是?他亲生?的呢,父女俩一样自私。

哪怕费尽心思,也?想把人留在身边,就算只是?看着也?好。

“爹,”梁夏忽然幽幽问,“你说我要是?这样靠在沈君牧肩上,他会?不会?打我?”

梁夏看窦氏,窦氏,“……你也?真好意思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

窦氏嫌弃地推开梁夏,笑盈盈朝沈君牧走过?去,“好孩子?,少吃些,晚上有鱼,清蒸的,不辣。”

沈君牧咽下嘴里糕点,声音清晰,“谢谢哥哥照顾我口味。”

一口一个哥哥是?昨天晚上报春格外强调的,他企图用这个唤醒梁夏的那点“良知”,跟这个假父亲保持距离。

沈君牧不情?愿,但报春就站在边上。

窦氏笑着摸摸沈君牧的脸,余光瞥见了正走过?来的梁夏,故意扬声说,“咱‘兄弟俩’,客气什么。”

梁夏,“……”

到底是?不是?亲爹!

他还到底想不想见甜甜!

吃罢晚饭,梁夏开始拟圣旨。

李钱给她?研磨,梁夏边写边感慨,“谁能想到我当皇帝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接我后娘进宫的呢。”

李钱眼皮抽动,手一用劲,差点摁断手里的磨条。这话也?是?他能听的?!

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梁夏抬脸看他,文气的一张脸,很是?稚气,说的话却又老?成,“没事,既然我敢说你就敢听,谁让我是?皇上呢,能说出?口的话,就不怕人听见。”

“您不防着点?”李钱不是?很理解,当皇上的哪一个戒备心不重啊,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跟人推心置腹。

“李钱啊,”梁夏拉长?音调喊,透着股亲近,“我防你做什么。”

李钱愣住,好半天没回过?神。

他是?离皇上最近的大总管,按理说梁夏最应该防备的就是?他才对。

“您这样,搞得我这心里,还挺别扭的。”李钱眼角全是?笑出?来的皱纹,别别扭扭又格外享受。

这就是?信任的感觉吗?是?不是?说明同类相吸,他跟小?皇上是?一类人,所以惺惺相惜,梁夏才不防备他。

系统幽幽补刀:

[可能是?你看起来就不像有威胁的样子?。]

李钱:

‘……’

[比脑子?,梁夏甩你八条街。]

李钱:

‘…………’

[比武功,……都不用比武功,你这把年纪,跑都跑不过?她?。]

李钱:

‘嫉妒!你这纯属嫉妒!’

李钱用力磨墨,这系统就是?嫉妒他跟大夏的感情?好!他就跟她?好!气死它?!

系统:

[……]

梁夏写完,准备这两日就着人送到望水巷,但前提是?得先让艾草跟蔡甜通个气,让她?知道此事。

具体能不能成,这旨能不能送出?去,全看蔡甜怎么选了。

梁夏知道蔡甜选择的结果?,但是?好奇她?怎么走这个过?程。

这事,还是?得问艾草。

艾草如?今也?算在梁夏的自己人小?本本上正式有“编制”了,每个月领俸禄,再也?饿不着冻不着,不过?她?还是?习惯性住在那稻草堆里,这小?小?的柴火堆就是?她?的家。

知道她?住这儿的人不少,她?那群小?喽啰,还有季晓兮,以及蔡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