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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他才四岁,师傅,他……不合适。”短短的一句话似乎用尽了禅意身上所有的力气,然而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场景却让他不愿意放弃,跪下苦苦哀求,“师傅,一个月前了因才来的寺中,我们怎么能把早已千疮百孔的他亲手送进那等深渊之中……”

想是同样记起了因刚来时的模样,方丈怜悯的闭了闭眼睛,话中却没有一丝动摇,“禅意,你知道的,从你刚把他带回来你就知道的,他不是我佛门中人。你留不住他,也治不了他。”

最后一句话太有深意,禅意一时有些发怔。

“那孩子自从被你救回来可曾真心笑过,哭过?”

禅意摇头,“没有。”四岁的了因乖巧的让人心疼。

“你不顾我劝阻非要让他剃度入我佛门,如今,还是徒劳无功。”方丈伸手摸了摸跪在自己面前弟子的脑袋,“让他走吧,你也不想看见一个才四岁的孩子每天活的毫无生气吧。”

禅意抿唇不语。一个月前他雨后有事下山,回来路上闻到血腥味,一路寻找过去才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周围横七竖八的躺了很多人。

如此场景让他心中一惊,然而让他更是吃惊的是不远处坐着一个浑身沾满鲜血和泥泞的孩子,他身旁躺着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不远处是两条歪歪扭扭的拖痕。

那孩子脸上是被风吹干的泪水,眼神漆黑空洞,抱着身旁早已没有呼吸的两人,嘴里喃喃的喊着救命,嗓子早已沙哑发不出声。

这便是禅意第一次见到了因时的样子,心疼的让他难以呼吸,一个幸存的孩子,是凭借着怎样的意志将死去的父母挪到一起,又是怎样做到如此乖巧懂事。

了因是个早慧的孩子,正是因为如此禅意才想让他出家,让他忘记那些悲痛的回忆,能活的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如今,这愿望到底是落了空。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本来粉雕玉琢的白雪团子瘦的皮包骨头,活的跟只木偶一般。禅意无法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了因在天恩寺过的很开心……

如果天安师叔卜算到了什么,禅意希望,那被卜算的未来里,了因是开心的。

最后,他到底是含泪点了头。

方丈差人去叫在东院做功课的了因,了归平日里作为兄长,也是了解这件事的人便主动接了这跑腿的活儿。

东院是寺中和尚平日里吃完午饭做功课的地方,那里绿树成荫,百年老树郁郁葱葱浓密的枝叶几乎将半个东院都罩在树下阴影里,因此这处佛堂是夏日中最凉爽的一处。

屋外是趴在树干上知了的蝉鸣,屋内是洗涤灵魂的诵经声。迎门而摆的佛台上是盘腿坐在莲花里的菩萨,他捻指垂眸,目光怜悯,似乎是在望着座下跪在三排蒲团上诵读佛经的弟子们。

众人都在虔诚的做着午后功课,没有人注意到第三排的拐角处一个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跟他手中的木制锤一样,一点一点的,似乎是想伸脖子用脑袋去敲响脚边的木鱼。

小和尚瘦的厉害,本来就宽松的灰色僧袍穿在他那没几两肉的身子上更显得宽大。人小又瘦,被坐在他前排的师兄罩的一干二净,因此监督他们习读功课的了一师兄倒是没发现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

了因很困,很久没睡过好觉了。阴凉的午后,耳边是诵经声和蝉鸣,似乎能让他安心的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别的。

光溜溜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终于撑不住身子往前跌去,光亮的脑门一下子磕在前面师兄的后背上。就听到师兄吃痛的抽气声,紧接着是了一的吼声传来,“了因,你怎么又睡着了!”

一个又字让佛堂里哄笑一片,一群人中,只余下一脸迷迷糊糊似乎还没回过神的小和尚呆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磕疼了的脑壳,抿了抿嘴。

“对不起。”了因放下摸着脑袋的手,缩进袖子里,冲着前面被他磕到后背的师兄低头道歉。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那人摆了摆手说没事,心底想着下回可得来早点换个地方坐。今天他来的最晚,只剩下了因前面的这个位子了,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挺直腰杆小心防备,不料最后还是被这小师弟用脑袋敲了后背。

他们这么些师兄弟都怕坐在了因前面,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犯困把脑袋磕在你背上。这小师弟别看瘦,脑壳可硬了。

了一还没来得及将偷懒犯困的小和尚说落一番,就看见了归走了进来。

“师傅和方丈要见了因。”说着了归冲蒲团上的了因伸出手,将人领了出去。

了一皱着眉头,心想了因就偷个懒不至于被提溜到方丈面前吧?他心底想着结束功课后替他去求个情,嘴上又吼着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做功课。

然而等他再去找了因时,对方已经连升几级辈分成为他的师叔和大楚五王爷的王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