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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柚不让我给她削桃。”

硃砂跟司牧说, 谭柚大概酉时左右过来,司牧申时末便回了勤政殿等她。

这两日翰林院的办事效率上来,导致司牧的政务也跟着增多, 昨晚加今早都没休息好。

尚衣监的人已经到了, 站在殿内等司牧。

“我的尺寸还需要再量吗?”司牧扁嘴,将自己整个人都抛进软榻里, 不愿意动弹,唯有闷闷地声音从软枕中传出来, “胭脂, 我好累啊, 能不能不量呢?”

他还想着回来可以休息一会儿呢。

司牧跟个小孩子一样,窝在软榻里耍赖要偷懒, 蹬掉鞋子将脚都缩到榻上。

新政还是有效果的, 只是前期司牧会忙很多,等中后期一切有条不紊的按着秩序运行,形成一套自有体系, 司牧便会轻松很多。

长皇子每回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都代表心情不错。

胭脂看着软榻上的人, 笑容既温柔又无奈。

他抬手示意尚衣监的宫侍先等等,走到软榻边弯腰低头跟司牧轻声道:“主子,您都邀谭翰林亲自来宫里量尺寸了,您怎么能带头不量呢?”

“我那是哄她过来,”司牧抱着怀里的软枕,“你又不是不知道。”

谭柚最近领的是教导一职, 暂时既不用去翰林院也不用进宫, 司牧若是想见她, 只能以量尺寸为由骗她过来。

毕竟尺寸这事既可以直接问谭府要, 也可以从宫里派人出去找谭柚量,并非只有进宫这一条。

提起谭柚,司牧来了兴致盘腿坐起来,开始唤门口的硃砂,“让硃砂再给你讲讲谭家人的反应。”

胭脂略显同情地朝硃砂看过去,自昨天傍晚硃砂从谭府回来,光这一段,司牧昨天晚上就看了无数遍。

他批折子批累了要看,沐浴泡澡时趴在浴桶上隔着屏风要看,睡前摸了两把松狮后也要再看一遍才愿意睡。

硃砂已经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演到如今的生无可恋。

他都要演吐了,能不能换个别的看,他演吴大人的反应也演得很像的。

可是谁要看吴思圆啊,司牧要看谭柚。

“来来来,”司牧朝硃砂招手,自己在软榻跟靠枕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胭脂把果盘端来,就已经眼睛微亮的等着了,“就从送笔那部分开始。”

硃砂差点就给司牧跪了。

他皱起圆圆的小脸,苦哈哈地问,“主子,能不能只演谭翰林低头看花的反应啊,您不是最爱看这段吗。”

全演的话好累啊。

五月份下来许多瓜果,宫外每日都有新进贡过来的,司牧吃着樱桃微微摇头,软声说,“不行。”

他振振有词,“故事要知道前因后果外加氛围铺垫才会更有感觉,直接就是谭翰林的反应,会显得没头没尾,少了点什么。”

司牧招手让硃砂上前,捏了颗樱桃抬起胳膊递到他嘴边,眉眼弯弯,轻声哄,“快点嘛快点。”

硃砂嚼着樱桃,属于吃人家的嘴软,只能打起精神,再来一遍。

司牧虽然看过无数次,可还是很捧场。

他指腹捻着樱桃,迟迟没往嘴里送,视线落在硃砂的脸上,专注地看他学谭柚的神情。

硃砂观察地很细,几乎能把谭柚当时情绪的每一分变化都呈现出来。

司牧浓密的眼睫缓慢落下,遮住眼底神色,不由在想,谭柚当时垂眸别开视线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情绪呢?

她在想什么?

“殿下,谭翰林到了。”宫侍从外面快步进来,福礼说话。

硃砂立马松了口气,心道谭翰林是真的守时,简直是救他于水火之中。

“让她进来,”司牧将果盘递给胭脂,轻声吩咐,“快看看还有没有新贡进宫的瓜果,待会儿拿给谭翰林尝尝鲜。”

总不能每回过来都让人家吃桃,再说万一谭柚真的买了桃带过来,如果他已经有了多不合适。

司牧原本是穿着袜子歪躺在软榻上,这会儿双手撑着榻板坐起来,双脚踩着鞋面张开双臂站在榻前,示意尚衣监的宫侍过来给自己量尺寸。

谭柚抬脚跨过门槛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司牧安静乖巧地站好,腰背挺直,任由宫侍弯腰给他量腰围。

临近傍晚,司牧换了身夏衫,颜色跟款式都跟上次谭柚夜里在马车上见到的相似。

司牧身着玉白长袍,腰腹被宫侍手里虚虚收紧的软尺束出一截纤细腰线,满头乌黑长发披散身后,遮住单薄清瘦的肩背。

他脑后长发仅随意用一根天蓝色发带系着,整体气质看起来没有半分攻击力,温婉恬静的像是谁家的小公子。

“谭翰林。”司牧抬眸看她,眉眼间都是笑意,仿佛只要看见她就很高兴,语气轻快,“我快好了,待会儿便是你。”

谭柚隔了好几步远站住,没往前走的特别近,声音不疾不徐,“不急,我在旁边等一会儿。”

胭脂正好捧着果盘过来,示意谭柚坐在桌边,可以边吃边等。

“我送的那些书,谭翰林可还喜欢?”司牧侧身看向谭柚,宫侍扯着软尺给他量背后肩宽。

谭柚点头,垂眸看了眼果盘,却没吃瓜果,手搭在腿面上,坐姿挺拔,“很喜欢,谢殿下。”

谭柚想起什么,多说一句,“祖母说谭府收到这么大的礼,应该给长皇子回一份,只是我来的时候,实在不知该回什么礼,这才空手而来,还望殿下莫怪。”

按着谭老太太昨日的说法,随便买点桃拎过来就行。司牧本来也以为谭柚会这么做,但是她没买。

司牧站在软榻前由着宫侍给他量尺寸,垂在身侧的手指捻着袖筒缓慢摩挲布料,视线落在谭柚身上,就这么看着她,只是没再开口说话。

司牧虽然才十六岁,可经历了两世甚至执意走到今天这步站在这个位置,心态不可能全然如怀春的小公子那般单纯天真。

可以说他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深意,包括给吴思圆送笔洗,给谭橙送毛笔,以及给谭柚送书。

司牧本想不动兵刃,以最温和的方式解决文臣对他的抵制,早早把翰林院改革推行下去,所以这才把主意打到谭橙身上。

谭橙是谭府的嫡长女,谭老太傅的嫡亲孙女,也是翰林院的新秀以及新一辈中的楷模跟典范,跟她成婚,对于司牧来说获利诸多。

只是事与愿违,本来定好的驸马从嫡姐变成了庶妹,然而如今结果却比想象中的好太多。

因为谭柚,司牧在动杀心前因她的一句提醒,改变计划在吴大人等人间用起了离间计。

因为谭柚,昨日谭橙主动站队推动新政,也正是因为谭柚,事情进行的比司牧预想的要顺利很多。

司牧何其聪明,从接受到的这些细微信息中便能窥探到谭家背后的关系。

所以他对谭柚表现的很是热情,先是送她书,后又邀请她来宫里,极力展现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对未来妻主的好奇跟喜欢。

就连今天这身衣服这个头型,都是司牧刻意为之。

如果能用两个字形容,司牧这种行为便叫——利用。

本来要利用谭橙,现在变成了谭柚。

对于司牧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演一演没什么,甚至跟谁成亲他也不甚在乎,他要的是助力,帮他成事的助力。

所以司牧会来回看硃砂演谭柚收到书后的神情变化,每次看都会深思,谭柚当时在想什么。

谭柚有没有喜欢他?

谭柚有没有看透他?

司牧视线直白地落在谭柚身上,没有半分寻常小公子的娇羞扭捏。

他侧眸看桌上谭柚没动的果盘,微微抿着唇想,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表现的过于功利了?

因为谭柚从刚才到现在都有意跟他保持着距离,半步不肯上前。

和朝政不同,司牧对感情没有半分经验,更没喜欢过谁,他走得每一步都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只能依靠谭柚给出的反应来判断他自己成功与否。

看似主动,其实早已陷入被动中。

比如此刻谭柚刻意保持距离,司牧便迅速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里。

司牧扁着唇,微微偏头看谭柚的脸色。

谭柚安静地坐在桌边,眼睫落下看着地面,像是真等着司牧量完轮到她,不去多看人家小公子量腰围跟腿围臀围。

其实来之前,谭柚当真跟花青去了趟街上挑选回礼。

花青跟谭柚建议,“宫里好东西那么多,长皇子殿下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说不定都不稀罕了。主子还不如从外头买些新鲜吃食过去,给长皇子改改口味呢?”

主仆两人走在街上的时候已经申时末,路边小摊也都摆出来,各色美食香味汇聚勾人味蕾。

谭柚看着这些,却是微微皱眉,跟花青说,“好是好,只是很多他都不能吃。”

上次沈御医说他脾胃弱,需要先仔细养着。谭柚便握着钱袋子,跟花青在街上逛了一圈,想的都是这个司牧不能吃,那个司牧也不能吃。

直到快酉时,她也没想好应该带点什么过来,反倒是穿了一天的衣服上因为从各种小吃摊前经过,沾染了淡淡的烟火味。

进宫时花青还皱着鼻子凑过来用力嗅,“没什么味道啊。”

谭柚侧眸看她,伸手轻轻推开花青的脑袋,声音带笑,“你闻不到很正常。”

花青本来没觉得这话有什么,直到扭头细想才明白。

主子是不是说她活得粗糙,所以闻不着?而长皇子殿下娇贵,半点异样味道在他面前都能放大无数倍?

花青联想一下,感觉自己是院里的杂草,风吹日晒随意生长。长皇子殿下呢,则是老太太院里盆中精心养着的花卉,每日浇多少水都有规定,多晒多浇都会出事。

那是得仔细照顾着。

“要不我给你找个风口再吹吹?”花青紧张起来。

谭柚扯着衣领轻轻嗅了一下,“便这样吧。”

要不是怕耽误了约定好的时辰,谭柚都准备回去再换一身衣服。

如今到了殿内,谭柚只远远坐在桌边,不往前走。

“谭柚,”司牧突然喊她,“我好了。”

谭柚微微一怔,抬头看过来。

司牧安静站着,两只手勾在身后,朝她偏头一笑,说不出的乖巧讨好,“到你了。”

宫侍收起软尺,轻声道:“殿下,您尺寸跟上个月比起来又瘦了些许,这两个月若是不好好饮食,大婚时婚服怕是会不合身。”

“嗯,我知道了。”司牧顺势坐在软榻上,脚踩着鞋面,也没打算挪步出去。

谭柚不好意思看他量尺寸,司牧可太好意思看她了,甚至偏头问,“掌印在吗?让她来给谭翰林量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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