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选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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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有福气,看来这福气也不多。
李氏跪在那脸上神情似哭似笑,把金嬷嬷吓得不轻,她悄悄摆手,带着太监宫女们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退了出去,她才仿佛虎口脱险一般松了口气。
金嬷嬷出来后,却正好碰见唐格格从通往后罩房的长廊回来,见到她还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金嬷嬷心里嘀咕:这唐格格怎么又和程格格混一块儿去了?
之前不是为了去热河那档子事翻了脸?
唐格格回了倒座房,热得一屁股墩坐到炕上,拿手使劲扇着风,忙让贴身伺候的宫女上冷茶来。她细细回忆着今日与程格格所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儿,总觉得没有遗漏了,才放下心来。
她想要穿堂那边新院子的管家权,却不好第一天就跟人张口,人家凭什么帮你求太子爷呢?总要先让程格格觉着她对她有用才行。
大选就是个机遇。
她把这件事透给程格格就是示好结盟的意思,但愿程格格能领会到她的苦心。
程格格这样极得太子爷宠爱的侍妾,日后太子妃定然要视作眼中钉的,李侧福晋那边又态度不明,这几年唐格格也冷眼瞧了,程格格与李侧福晋隐隐有些不对付,那就只剩下她了!这回可不是她自作多情,唐格格很清醒。
她无宠,但程格格可以帮她获取更多的权利,程格格有宠有小格格,她们俩捆在一块儿,太子妃要动也没那么容易了。这是双赢的事儿!趁太子妃还没进来之前,她们就可以先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经营得铁桶一般。
唐格格没想过要投靠未来的太子妃,一是不知太子妃是怎样的性情,二是太子妃与她身份差距太大,她在太子妃跟前得小心伺候、当牛做马,估计太子妃也看不上她这样没有宠爱、在太子爷跟前说不上多少话的人。
而如她这样的小格格,太子妃用完了想丢,让她一病没了也容易得很。
她更没想过投到李侧福晋门下,笑话,李侧福晋和她一样都无宠,区别只在李侧福晋有小阿哥罢了!而且听太子爷的意思,只怕小阿哥在李氏手上也留不久了。
唐格格眼光还是有的,李侧福晋如今是外头光鲜,里子早没了,太子爷对她很不上心、也不喜欢,意见很大。
跟这样的人,唐格格没那么傻,自打她不再全身心寄托在太子爷身上以后,她眼界开阔了、头脑清醒了、吃饭睡觉都更香了。
但这样的好日子,是因她还管着事,一旦没了权,那境遇不言而喻。
太子妃进来,李侧福晋的管家权就得全交出去,唐格格手里这些杂活也不例外。但若是太子爷吩咐让她管的事儿,她就可以继续握着,就像凌嬷嬷之前管着淳本殿前头的事儿,太子妃刚进来想来也不敢和太子爷顶着。
唐格格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条路走。
她捧着茶碗去看窗子外头开得满枝白雪的玉兰树,想起去年还和王格格一块儿捡掉落的玉兰花泡茶喝,如今却只剩她一个了。
她眼睛有些酸胀,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低头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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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约莫是四五天以后,开始察觉到唐氏的心思。
因着那回夜来七次郎的事儿,胤礽主动削减了歇在后罩房的日子,比如连着打架两日便休沐一日睡书房,不然他很有些担心自己落个荒淫的名声……
他宠幸了谁、什么日子、要了几次水、共计多长时辰,这些可都会被太监们记在起居册上,有时康熙还会查阅。那日打架的事儿,他隔日就让何保忠想法子改掉那天的记录了,否则皇阿玛早有“不得沉迷女色”的训诫下来了。
胤礽调整了来后罩房的时间,白日遇见唐格格的次数就太多了,再一打听,她几乎是天天过来,陪着说话、做针线、和阿婉一起喂猫遛狗,有时候连晚膳也留下来用,还会帮阿婉哄偶尔哭闹的小格格。
虽说之前唐格格也喜欢来找阿婉,但也没勤快到这地步。
联想到这段日子有关太子妃尘嚣日上的传言,以及康熙对此次大选超出寻常的重视,胤礽眯起眼暗忖:这唐氏似乎不像以前那般死脑筋了,这回反应得又快又准。
她还挺聪明,没有直接求到他跟前来。
这样正好,她们俩知道抱团在一块儿,也能叫他省些心思。
这会儿,他还在忙另一件与程婉蕴有关的事儿。
快进三月,户部考功司对上一年各省县令的述职评议全都下来了,有额楚在外头替程世福这个空有政绩却不知钻营的老实人保驾护航,自然又是个稳稳当当的“优”。
得知这个消息,胤礽就开始托索额图帮着运作了起来。
六部里头依附索额图的人比比皆是,谋一个主事之位只是银子多寡的问题,连户部尚书都不必惊动,更别提康熙。
但不凑巧的是——户部没有缺额。
曹寅与李煦二月就奉旨去了江宁和苏州,这是江南最肥的三大织造府之二,凌普养好伤后,康熙让他谋任苏州织造郎中一职,跟着李煦去苏州戴罪立功了。
胤礽不由想起自己当时拿到额楚查到的厚厚一叠“凌家罪状”,心里是如何怒火中烧,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凌普竟然假借他的名目做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内务府上下糜烂不堪,侵吞贪污十几万两就不说了,胤礽看到与太监行悖乱之事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他知道不能留凌普了。
胤礽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据实陈奏康熙,伏在乾清宫请罪时,他本以为康熙会很生气,谁知康熙看完竟十分平静地将折子还给他:“让凌普将侵吞的银子补上,革了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再赏他二十大板,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皇阿玛……”胤礽有些惊讶和不解。
“这些事朕早已知道,你能及时察觉并如实上奏已是不易。”在康熙眼里,他随时都能要凌普的命,这种人死不足惜,但打鼠忌器,闹大了只会损害太子的声誉,也不利于朝局平衡,因此康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拍拍太子肩头,“经过此事,你能学会御下的尺度,也不枉吃了这亏。”
胤礽怔了怔,才磕头谢恩。
回去后,他却仍在想,若皇阿玛早已知道凌普是个蛀虫,为何不早早处置了他?在梦里他被废黜时,距今还有二十来年,难道皇阿玛一直看着凌普如此猖狂都忍下了么?
皇阿玛为何一直留着凌普?
有一个念头飞快地从他脑海中掠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借这把刀……
胤礽不敢再想下去了。
如今他自断臂膀,除了这隐患,却也将失去对内务府的掌控,以后刺探毓庆宫的消息对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而言将变得容易多了。但这对皇阿玛而言,也是他的一次示弱……胤礽有些悲哀地想,当东宫失去屏障,或许皇阿玛会对他更放心吧?
因此凌普才没死,才能外派江南。这是皇阿玛给他“棒子”之后的一颗甜枣。
胤礽有种醍醐灌顶之感,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正下意识地学习、揣摩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心术,已逐渐成长、坚韧,渐渐有了一个帝王该有的思维方式。
想明白后,胤礽对内对外都有一番布置。
对内,他让何保忠盯着毓庆宫后院大小事,尤其是李氏。之前得知王格格难产有李氏的手脚,他便想彻查此事、敲打李氏,但后来因梦境之事耽搁了,如今凌家的事情已经了结,正好趁此机会清洗毓庆宫里那些肮脏的角落。
对外,胤礽还想再多培养几个品行端直的自己人,不能真就这样断了臂膀以后任人宰割,但不能打眼,比如程世福,或许就是个好的选择。
不过他也就此打消了让程世福跟着曹寅的念头,一是那边已经有凌普了,二是程世福可能不大合适呆在那边。
之前胤礽只以为康熙是为了让李煦、曹寅填补这两年南巡接驾的亏空才恩待他们,让他们领了盐务与织造两件肥缺,直到派凌普插了一脚,才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李煦和曹寅不光光为了这明面上的缘由,主要目的是为了监察江南的一切情况,他们干的脏活犹如前明时期的锦衣卫、东西厂,将收罗江南雨水灾祸、土地收成、官员文人动向等各类情况专折密奏,直达天听。
他们是康熙悬在江南的眼睛、爪牙,凌普生性八面玲珑、机灵变通,做这些事到能把他那些歪心思用上,但让程世福这种有良心的人掺和就不大方便了。
但放到其他地方又升得太慢……胤礽又将户部官员的名单捋了一遍,明珠曾任户部尚书,这里头有一半是他的人,另一半有佟家的,也有索额图的人。
索额图便让人传信给胤礽:“那就打掉明珠一个缺,正好按上咱们自己的人,太子爷不用费心了,我来想法子。”
胤礽想了想,这事儿他确实不方便出面,便在有一日下朝时让太监叫住了索额图,提点了一句:“万岁爷最恨朋党之争,不要叫人察觉了反将一军。”
索额图粗声粗气道:“明珠自己都不干净,他下头的人屁股能擦干净?太子爷放心,一抓一个准。”
他说的倒不错,康熙二十七年明珠被于成龙告了一状,说六部里的官缺都被明珠和余国柱卖完了,康熙派人查访,索额图立刻暗示御史郭琇乘胜追击上疏弹劾明珠结党营私、贪污纳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