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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怀章被张英带在身边出去会文了,今儿没见到。

弘晳和额林珠都分外激动,他们在马车上就央求额娘要去街上看一看了,他们长到那么大还是头一回能离了父母单独到街面上的,这俩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反倒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只觉着目不暇接,瞧什么都有意思。

哈日瑙海倒是很平静,他来往京城很多次了,在京里逗留过,所以他并不怎么瞧外头,只是紧紧护在额林珠身侧,还叫几个蒙古侍卫也站在格格身边,最后被额林珠气得踹了一下:“你们几个壮得跟门板似的,挡在那儿我还看什么?”

说着把人一拨,兴冲冲挤进人群里去看天桥上的杂耍。

怀靖正把弘晳驮到肩头,见状连忙使了个眼色,跟他出来的东宫侍卫立刻也挤了进去,不远不近地护成了一个圈,又不引人注目。

天桥在福长街上,街上聚集了许多老百姓,北边还和灵佑寺遥遥相望,因此这地儿格外热闹,有个诗人层题诗《天桥曲》说:“酒旗戏鼓天桥上,多少游人不忆家”,说得就是这儿了。

很难想象,这么小小的一块儿地方,桥上桥下的,既有茶馆、酒馆、小饭馆,还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还有说书的、唱曲的,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一进了这地界儿,吆喝声叫卖声鼓乐声嘈杂地混在一块儿,真是热闹非凡。

额林珠先买了串糖葫芦,又要了竹筒装的甜汤,一会儿看杂耍人喷火、吞剑、大变活人,一会儿看猴子举着小托盘跟人收钱,一会儿又看人“拉洋片”,看得额林珠目不暇接,连声赞叹,看到惊险之处,忍不住抓住了哈日瑙海的袖子,指着前头那边说边唱又要边转变画面,还要腾出手来操弄锣鼓镲子的手艺人,连声叫好。

哈日瑙海见她高兴得又蹦又跳,便也高兴了,望着她眼底满是笑。

一行几十人随后又逛了天桥上的鸟市,有各种鸽子、八哥、百灵、画眉,而且这会儿夏末秋初,还有各式各样的蝈蝈蛐蛐上市,那边儿人挤人,看虫的额林珠他们挤都挤不进去。

还有卖鱼的,小小的圆陶缸依次摆开,里头还做了假山和水草,放一两只小鱼儿在里头游曳穿梭,各盆都不同,卖鱼的也卖龟,有大的有小的,还有很凶猛长得好似鳄鱼的龟,卖二三十两一只,说是舶来的,真是贵得叫人咂舌,弘晳趴在怀靖脑袋上感叹:“得亏额娘没过来,要是走到这儿,一定走不动路了。”

怀靖笑道:“大姐怀着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挤啊!等会咱们也别逛了,小舅舅带阿哥和格格去吃好吃的,我知道哪里有顶顶好吃又干净店家,有柳条筐里刚出炉的芝麻烧饼,还有用巨大的铜龙嘴大茶壶烧得茶汤,还有茶汤面、香油炒面、杏仁粉,细果料,又香又甜。另外还有糖耳朵、麻团儿、炸糕、芸豆卷、炸豆腐、卤丸子,哎呦,说都说不完呢!”

额林珠正拉着哈日瑙海看人耍大刀呢,两只耳朵还竖着一字不漏地听见了怀靖的话,连忙返过身回来说:“小舅舅!这还等什么?咱们非从头吃到尾不可!”

又逛了一个时辰,因为买的太多,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一行人格格都肚皮都吃得浑圆,瘫倒在茶楼的雅阁里。

哈日瑙海的辫子都被挤松了,珊瑚耳环掉了个,只剩一只绿松石歪歪扭扭挂在耳垂上,他略有些呆滞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提着额林珠买的小玩意儿:面人、吹的糖人、给太子爷带的竹酒提子、给程婉蕴带的小金鱼等等,十根手指都不够用了,你说为何不让下头的人帮着拿?你以为他们身上没有东西么!

到后头,额林珠的贴身太监善和还想去租一辆板车把东西运回去!

弘晳也趴在窗子边累得说不出话,怀靖让人拿热巾子给他擦脸,笑道:“二阿哥可算见识到市井小民的生活了吧?如何?”

弘晳好半天才摇摇头:“我瞧着那些卖艺人、唱戏的,都挣得苦力钱,这样的天气在棚子里唱戏,热得好似蒸笼,我看他们身上都热出密密麻麻的痱子来了,又是蚊子又是苍蝇,这还是夏天,冬天又该怎么办呢?这种布棚子跟光身站在雪地里又有什么差别,滴水成冰。”

怀靖一愣,没想到二阿哥透过这么繁华热闹的表面,看到的却是民间疾苦,是老百姓挣钱糊口的不容易。他没嫌弃脏乱,也没嫌弃他们身上不干净,而是用这样悲悯的口吻去谈及这些旁人都见惯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世上,养家糊口本就不易。”怀靖温软下声音,“哪一行都辛苦。”

弘晳点点头:“额娘和我说过,我知道的。额娘还说,皇玛法下旨要减膳要节俭,根子也在这里,百姓挣钱那么辛苦,我们吃的是他们血汗化来的,所以不能浪费,要记得‘粒粒皆辛苦’。还要记得民为国本,以后长大后要记得为百姓做好事才对得起他们缴的税银。”

怀靖心中感慨,还是他大姐会教孩子啊。

另一头,畅春园里。

胤礽一回到园子里,就听说太子妃这两日为了膳食又闹出了一点小事,他眉头直跳,却没空细听,对花喇摆摆手:“等我从澹宁居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