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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最初的茫然,袁本善渐渐转为狂喜,转身发力拥紧他的爱人,声音激动地破了音,没有一个字落在正常的调上:“我们出来了!总算结束了!”

此时此刻,他眼前尽是在任务世界里,宋纯阳对他的维护和痴恋。

在第六个世界里,他为了维护自己,险些被拖入墙中,成为壁内之鬼;

第八个世界里,他甘愿为自己献出一只眼睛;

第九个世界里,他提醒自己要如何对待那些喜怒无定的孩子们;‘

而就在刚才,他甚至把在第一时间连线出的结果告知自己,只希望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

袁本善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宋纯阳是唯一能陪他走到生命尽头的人。

他把脸埋在宋纯阳柔软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纯阳,你是我的终点。”

池小池盯着眼前的显示屏。

袁本善对宋纯阳的好感度达到了98,接近满值。

……对池小池来说,这已足够了。

池小池踮脚,主动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很快,他指间多了一根闪着水光的针管。

池小池说:“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说罢,他径直将针尖准确无误地送入袁本善的颈静脉。

针管与药剂,都是池小池从仓库里用他的好感值兑换来的。

池小池贴在他耳边,用情话的语调温柔道:“你说得对。毕竟每个人的终点,都是火葬场。”

袁本善微微睁大了眼睛。

起初,他以为颈间细微的刺痛是错觉,爱人那太过温存的语调也成功麻痹了他,叫他一时没能弄清自己的处境。

等他觉出不对时,池小池却用力将他锁紧在怀里,贴着他的耳朵,呼出撩人心魄的热流:“……嘘,嘘,别闹,很快就好了。”

袁本善鼻端飘来麻醉剂的淡淡气味。

他颈部的肌肉开始震颤,麻痹感从静脉迅速游走全身,肩膀,肚腹,四肢,逐渐趋于无力。

池小池抱着他,在礼物房内小步小步地转圈摇晃着,如同一对在跳探戈的爱侣。

直到药效完全发挥,他才带着袁本善来到房间一角的沙发上,把浑身瘫软的人放了上去。

他用的是□□,麻醉类药物,自颈静脉注射进去,能致使人浑身麻痹,意识却能保持清醒。

药物一分钟起效,两分钟效果达到高峰,药效约能持续七到八分钟。

……总而言之,是一种只要剂量控制到位,就绝对不算致命的药物。

剧烈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一部分来自于药物,一部分来自于袁本善的心。

他瘫软在沙发上,满心疑问,恐慌也渐渐滋生。

袁本善强笑道:“……你干什么?别闹了……”

池小池把他放下后,后退两步,含笑注视着他。

甘棠尚在昏迷,甘彧靠墙而坐,扶着妹妹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肩上,神情平静得很,仿佛早预料到了这一场反目。

但奇怪的是,本该在状况外的胥家译见此突变,并没有动弹,甚至没有质问为什么,只坐在地上远远看着他们,眉尖轻蹙着。

池小池问奚楼:“距离本次任务结束,还有多长时间?”

从任务开始便一直静默的奚楼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据:“六分二十秒。”

池小池点头。

……对他来说,足够了。

袁本善看出宋纯阳面色阴冷,心中颇感不妙,然而又没发现身体内有出现更深一层的不适,便猜想药物剂量并不大,完全在正常范围之内。

那宋纯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小爱人注视着他,如同注视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物,药物又搅乱了袁本善的脑子和身体,惹得他呼吸困难,他也渐生暴躁情绪,干脆直接叫了他的本名:“宋纯阳!你什么意思?说话啊。”

那人总算开口了。

但是他的话却叫袁本善更加一头雾水。

他问:“老袁,你相信因果吗。”

袁本善舌根已然麻木,因此说出的话也是含含糊糊:“你……想说,什么?”

池小池说:“我祖母临终前告诉我,做人,要相信因果。凡事有因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袁本善陡然想到一件事,瞬间冷汗滚滚而流,骨头簌簌发起抖来,连带着话音也开始发颤。

“纯阳,你……”

“你不是要挖我的眼睛吗。”池小池在沙发上坐下,轻车熟路地跷了个二郎腿,“怎么现在突然这么客气了?”

……果然是这件事!

袁本善又气又恼又悔,却想不到是哪里出了纰漏。

明明纯阳在关巧巧死后都对自己非常好,好得简直不像话……

……

对了!关巧巧!

他竟忘了,纯阳有阴阳眼。

是难不成是关巧巧死后有灵,把整件事情告诉了他?

他战栗道:“……是关巧巧,告诉你的?”

谁想,对方出口的话更加恐怖:“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她本人呢?”

这是……什么意思?

袁本善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关节紧缩,肘腋与膝盖都不自觉朝内蜷去,极力想摆出防卫的姿势。

但这完全是徒劳无功的举动。

“……胥家译。”

池小池没理会他的挣扎,转过头去,意外地点了那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青年的名字:“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胥家译抬起头,回看向池小池,神情略有些复杂。

池小池直入主题,一手指向自己的眼睛:“你也看得见‘那个’吧。”

尽管知道对方有可能勘破了自己的能力,但像这样被当众点破,胥家译也是怔了一怔,才略点了点头:“嗯。”

袁本善惊惧难言。

什么意思?……他能看到什么?

胥家译沉默片刻,指一指自己的颈后。

“你背上有东西。”胥家译说,“……趴着一个女人。”

和宋纯阳一样,胥家译也有阴阳眼。

从进入任务世界、与小丑打过照面后,胥家译便注意到,袁本善后背趴着一个女魂,正八爪鱼似的缠着他,

他本来有些诧异,想提醒一下袁本善,但想了想,还是作了罢。

这种情况胥家译不是没有见过。

看女鬼的模样,分明是袁本善的背后灵,这样痴缠着一个人,一定是因为某些刻骨铭心的仇怨。

他是阴阳眼,因此从小最信因果定数,如果这是袁本善的罪孽,他也不必多此一举去提醒他。

因此胥家译不动声色,直接开始了任务。

任务时间太紧,只有第二关时,胥家译才得了片刻喘息机会。

当时,想去看看袁本善破关进程的孟乾遭到呵斥,嘀嘀咕咕地回了胥家译身边,他只听清了“煞气重”这三字,不觉侧目去看女鬼与袁本善。

女鬼伏在袁本善颈上,如饥似渴地吸取着什么。

他想到了第一关里,袁本善经乔芸提醒,发力抓住贾思远的事情,暗自冷笑。

……可不是煞气重吗。

在用余光注意到池小池投来的观察视线后,他才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合眼休息,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看得到的东西,这个人好像也能看得到。

胥家译联想到第一个房间的生门开启时,他满怀悲愤地踏过生门,回头想催促他们,正见池小池在安慰袁本善。

然而他的眼睛却落在了原本该是一片虚空的地方。

而在那处,女鬼正趴在袁本善背上,如同吸食树汁的知了。

听到胥家译的话,袁本善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彻底发了狂,但麻醉药物让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竭尽全力地挣扎,却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头颅也只能徒劳地小幅度摆动,口涎顺着闭不拢的嘴巴滴滴答答地流下。

他什么都看不到,而这种“看不见”,才是真正的恐怖。

关巧巧不是在第八个世界就死了吗?她怎么可能找到这里来?她要对自己做什么?!

池小池只是坐在沙发上,欣赏着他的。

从刚刚进入第八个世界开始,他就开始经营他漫长的连环之计。

时间倒回至池小池进入古堡的第一日。

他在走廊上逡巡,观察着墙上的每一张照片。

墙上多为人物照,偶有风景照,而且观之令人浑身发寒,任务者们一般都是粗略看过一眼便敬而远之。

池小池却把每张照片都看了,甚至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一遍。

他发现了一件事,这些照片包揽了太多风格和年代,有现代风,如《气球牵住了她》,有中世纪风,如《少女的祈祷》、圣母像,唱诗班的孩子,甚至还有古风的《风雪夜归人》。

而原先的古堡里完全没有这些照片,普普通通的一座古堡而已。

在进入之前,他们也简单探索过古堡。

根据宋纯阳的记忆,古堡的墙壁上虽然蛛网密布,朽迹斑斑,却压根没有曾经镶嵌、钉挂过照片的痕迹。

当时,池小池便有猜想,这照片是女鬼自己拍的,这也从侧面解释了,她为何能够自由在各张照片中穿行,借用照片里人物的身体。

那么问题又来了。

她是从哪里拍来这些照片的?

综合各种痕迹,池小池冒出了一个极大胆的想法:

所有的异世界,看似彼此独立,但实际上是互相连接的。

厉鬼生活在同一个异世界里,被主神与系统设下障壁,与现实强行隔离,从理论和实践性上来讲,集中管理也比分散管理要来得更省力些。

相应的,鬼与鬼之间也有微妙的不同。

有的鬼活动范围有限,是地缚之灵,不能随意行动,譬如第一个任务世界里的瓶女,但有的鬼就能自由活动,譬如可以四处拍照片的古堡女鬼。

后来,他详细询问了奚楼关于系统的运行机制,表露出的种种迹象也与他的推理相合。不过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再往后,他来到关巧巧的房间,意外发现古堡中的女鬼盯上了关巧巧。

从那时起,便是他漫长布计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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