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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的眼睛不大正常,眼皮是薄透的粉色,像是新生出的肉,从上面看,毛细血管根根分明,甚至能看到眼球的完整形状。

两只眼球在近乎透明的眼皮下灵活转动,发出令人牙瘆的“骨碌碌”的水液声,仿佛是玻璃体在内彼此挤压的结果。

他的皮肤粉嫩,像是个新生儿,包括那上翘的嘴角也是粉皮的,嫩得一戳就破。

……那双眼睛,并没在洞内捕获到他想象中的猎物。

白安忆自上而下,打量着那张在树洞外若隐若现的脸。

早在认出那双脚不属于“白安忆”时,他就有了动作。

……他远离了树洞,用后背蹭着树干内部,脚踏在干枯嶙峋的内侧树干,靠腰力把自己一点点顶上了树洞上方的空隙处。

那人在外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树洞。

但只要他把头伸进来,稍微转动一下……

白安忆握紧了手里的石刀。

在这样狭小的地方,来人要是发现了他,那他就是十死无生。

但要是他死了,“白安忆”要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生死,关乎着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最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那人的脸一晃,在洞前消失了。

白安忆却没有丝毫懈怠,手握石刀,用脚跟卡死树洞内的褶皱,纹丝不动,呼吸也只用鼻子,保证最低限度的氧气含量。

在这一瞬,白安忆的头脑异常清明。

他盯着眼前色彩各异的飞尘,想了许多事情。

他的后背因为渗满了汗水,痒痒麻麻。

有一只在洞顶栖息的蓝翅大昆虫落在他脸上,挪动着足肢咯吱咯吱地从他的右脸爬到左脸,他也像是老僧入定,浑然无觉。

因为他听得分明。

外面,没有任何踩碎枯叶离开的脚步声。

事实证明,白安忆的躲藏技术实在不算高明。

……因此,那人没有离开,一直在树洞外,等他出去。

体重、空气的重压、和一颗怦怦乱跳的心的重量,让白安忆喘不过气来。

他举着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树身上有着稀疏的小孔洞,向内透着光,映出一张茫然失措的脸。

而“白安忆”根本没有出现。

白安忆怀抱着一把石刀,想,自己觉醒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技能?

他之前没有来得及好好试验,就被焦清光举报,进入监察机构;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即使有了“白安忆”的保护,他也不止一次摸索过,却每每以失败告终。

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劲,就像明知道山中有宝藏,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铲。

“白安忆”让他别急,慢慢找。

但眼下,那人就在树洞外,耐心地等待他气力耗尽。

他究竟还有什么逃出生天的办法?

心乱了一阵后,白安忆手捧着镜子,闭上眼,无声背诵了几个喜欢的公式,好稳定心神。

在默诵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一声隐隐约约的“咦”声响起,让他睁开了眼睛。

当沉寂已久的树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即使白安忆早有准备,也还是不免炸出一身冷汗。

他抱着仅有的一丝侥幸,希望那人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或是有急事离开。

但是,那脚步声追出几米后,便站停了下来。

来人笑嘻嘻道:“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异能,原来是障眼法?”

外面传来的疾奔的脚步声,让白安忆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突然抬起脚,猛踹向树干内侧。

树皮在他的脚下簌簌而落,发出脆亮的断裂声。

就在落下的树皮中,一颗脑袋从树洞外探了进来,翻折着,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那明明是一个成年人的头颅,脑袋上却没有生出几根毛,色泽粉嫩,声音也带着股男女不辨的娇软,幼童似的声线在树洞内荡出恶心得让人冒出鸡皮疙瘩的回音:“……你果然在这儿呀。”

白安忆没有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从屈身躲藏的树洞顶端一跃而下,右手石刀对准他的脑袋,狠狠刺下!

想象中皮开肉绽的声音并未响起。

一只柔软如蛇的手臂以一个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匪夷所思地钻了进来,提前捉住了白安忆的手。

那稚嫩的声音眨一眨眼睛,笑嘻嘻道:“捉~住了。”

而白安忆只借着从洞口透入的光,看清了他手上已渐渐凝固的、铁锈一样的血迹,眼眶立时一阵烧痛。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连白安忆自己也没看懂。

生死关头,他爆发出了强烈的力道,用左手抓住他的胳膊,把那人硬生生拖入了那基本没有躲闪余地的树洞里!

混乱中,白安忆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笨拙地锁住了那人的喉咙,他像一条粉红的鲶鱼,拼命挣扎,拿手肘怼他的肋骨。

白安忆只想着一件事。

要活,活着出去,去找白学长。

最终,挣扎着爬出树洞的,是白安忆。

接触到外面虚假的天光,他像是浑身被浸入了凉水,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向那黑漆漆的树洞。

旋即,他低下头,看向双手。

他的手上,是大片大片诡异的线状伤痕。

那些线把他的皮肉勒出了一丝丝的血,沁满了整个手掌,他用手背蹭去血,才勉强看出伤痕的形状。

……哪里来的线?

他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重新将目光投向树洞。

作为象牙塔里的学者,他的确比常人天真一些。

但同样,他又有着自成体系、常人难以企及的严密逻辑。

就像在实验室里一样,想要安全完成实验,就必须消除一切可能的隐患。

白安忆把出来时就慌乱揣进怀里的石刀取出,走到树洞前,探身入洞,摸索着割断了他无端伤痕累累的颈脉。

奇怪的是,他的血没有从脖子里涌出多少,血液颜色也是诡异的淡粉色,像是被稀释过似的。

白安忆把手抽出来,安安静静跪坐一会儿,又为了确保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不会发生,再次探身入洞,在他的心脏和脑门上各钉一刀。

这下,是彻底死透了。

白安忆撑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白安忆”离开的方向。

走出几十步后,他站稳了。

“白安忆”躺在地上,胸口钉着一个巨大的木舂。

木舂的尖端是从他背后捅入的,把他面朝下钉在了地上,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翻过来的。

他张了张嘴,用滑腻的、沾满血的手握住他的,想对他说什么,白安忆就等着。

但“白安忆”什么都没有说。

白安忆期待着,期待着,直到握住他的手指开始发硬。

白安忆守了他很久,直到时限到了,“白安忆”的身形愈见透明,最后消散在了一阵清风里。

从他紧握的左手掌心里,掉出一块花纹奇特的铁牌。

铁牌的链子是断裂的,白安忆以前没有见过,像是从刚才那个粉皮人的身上扯下来的。

白安忆木木呆呆,把铁牌从地上捡起,收进口袋。

他仿佛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死。

白安忆摸了摸地上已经冰凉结块的血,恍惚着想,他是回来休息了吧,那得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白安忆捧着镜子,孤身一人上路了。

他走在漫漫的荒原里,仿佛置身孤寂无声的真空宇宙,陨石、星尘、拖着火尾的小彗星,无声从他身边滑过,而他始终孤单一人。

白安忆怀抱着希望,时不时低头看看水中倒映的自己。

但“白安忆”始终没有出现。

白安忆想,他是不是还没有养好身体?那是不是还得让他歇一歇?

在漫无目的的行进途中,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背着一具尸身,身旁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浑身衣物已是破破烂烂。

两方人马翻过沙丘,隔着百米避无可避地打了个照面。

但对方却没有进攻的打算,只是盯着他看。

白安忆记忆力相当优越,他记得这张脸,以及贴在他胶囊外侧的姓名。

他远远地向他打招呼:“魏十六?”

魏十六有点惊喜:“还记得我啊,小眼镜。”

白安忆笑了笑,权作回答。

魏十六朝他奔出几步,又意识到自己身上负重,就站住了脚步。

“我们这边刚刚没了一个队友。”魏十六主动邀请,“你的能力是什么?要不要加入?也能有个伴?”

白安忆答道:“不用。我有伴了。”

魏十六既没有伤害他,也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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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多么热情地邀请他。

他记得在运载车上,魏十六还热情地和他打过招呼,

白安忆打开腕表看了看,还剩下二十六人存活,而他的赔率,也上升到了1赔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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