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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端木绮斜了端木纭和端木绯一眼后,就笑吟吟地上前,福了一礼后,就亲昵地依偎着贺氏坐在了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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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炕上,又是问候,又是撒娇,看着娇俏可人。

贺氏却有几分心神恍惚,一会儿想着昨晚的冬雷,一会儿又想着大师的那番警语,脸上只是勉强地笑着。明明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可是贺氏的心却沉得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喘不过气来。

她们祖孙也没说上几句话,很快,其他女眷就陆续地来了,屋子里坐得满满当当。等时候差不多了,众人就把贺氏一直送到了仪门处。

天已经完全亮了,天气清冷得很,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端木宪和几个男丁先贺氏一步抵达了仪门,夫妻俩依次坐上了马车,尚书府的正门大开,马车就在众人的恭送中驶出了大门,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马车声渐行渐远,尚书府的大门也在“吱呀”声中关闭了。

众人都回了各自的院子,端木纭与管事嬷嬷们议事去了,端木绯则躲回了屋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她满足地闭上了眼,蜷成了一只猫儿。

能够在大年初一进宫朝贺,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很多命妇艳羡追逐的目标,但是在端木绯的眼里,这简直苦极了,还不如窝在家里呢。

那么冷的天,天一亮就要起身,进宫后要前去凤仪宫外的帷帐里候着,等皇后升座后,就要在凤仪宫里一直站着,等贵妃领着嫔妃公主给皇后恭贺新春,然后是外命妇要按着品级一一给皇后行礼。

这么上百号女眷,等所有人都贺完春后,至少要到正午,弄不好还会拖到未时……

再者,等人从凤仪宫出来,也不代表事情就完了,还要与一些熟人彼此道贺拜年,以前她听祖母楚太夫人与她说时,就觉得朝贺实在太繁琐磨人了。

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美美的好觉呢!

端木绯迷迷糊糊地想着,抿了抿小嘴,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端木绯彻底地睡饱了,再睁开眼时,眸子清亮,精神奕奕,心道:小八倒是变乖了,没再吵她睡觉。

看来新的一年小八大了一岁,也乖了一些。

端木绯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眼角忽然瞟到内室里似乎还有一道人影,吓得她差点没喊出声。

窗边的圈椅上,不知什么时候,正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穿了一件单薄的樱草色元宝纹镶边锦袍,头束白玉簪,腰间挂一个绯色的荷包,手腕上戴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白玉佛珠,高华中透着几分不羁,矜贵中又透着几分清冷,悠然自得。

少年手里正拿着一个眼熟的雪青色月牙形荷包,随意地把玩着。

他身旁是一只黑色的小八哥,小八哥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踱着步子,平日里傲娇的金色眸子此刻可怜兮兮的。

端木绯深切地体会到它的心情,彻底懵了,迟疑着自己是不是该倒回去继续装睡。

然而,少年已经看到她了,对着她露出比外面的旭日还要灿烂的笑容,“你醒啦。”

他与她闲话家常,仿佛浑然不觉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什么不对。

端木绯心里欲哭无泪,却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小衣,让端木绯觉得不自在极了,赶忙披上了披风,捧起一旁的衣物就躲到了屏风后。

封炎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绯的一举一动,直到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他才骤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口干舌燥,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好像泡在装满热水的浴桶中般。

砰砰砰!

封炎心跳如擂鼓地回响在耳边,混身都僵住了,不敢再多想。

他僵硬地收回了视线,目光朝桌上的小八哥看去,耳尖发烫,只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无限放大地回荡在耳边。

小八哥仰着脑袋看着他,也僵住了。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等端木绯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心里莫名地心疼了小八哥一下。

封炎听到步履声,又转头看去,端木绯换了一身簇新的绯色遍地缠枝玉兰花刻丝斜襟袄子,脸比花娇,乌溜溜的头发被她编成了黑油油的麻花辫子,让封炎只是这么看着就有些手痒痒,目光发直。

端木绯“镇定自若”地走到了封炎身旁,拿起了那个被封炎放在一旁的雪青色荷包道:“真是多谢公子了。小八昨晚把这荷包抢走后就一直不肯还给我了。”

“呱……”小八哥直觉地叫了一声,跟着又畏缩地朝封炎看了一眼,叫声戛然而止,很是狼狈。

封炎看着笑吟吟的,其实心绪还混乱着,伸指在小八哥的脖颈处抚了一下,随口就说了一句:“以后要听话。”

端木绯和小八哥同时打了个激灵,一时间都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端木绯咽了咽口水,想问封炎是来干嘛的,总不会是来给她拜年的吧,话还没出口,就听封炎看着一旁她摆了一半的棋局道:“下一局?”

端木绯从善如流地坐下了,有些纳闷:他大过年的特意跑来就是为了找她下棋?!

封炎直接就着原来的棋局落下一子,端木绯凝神以对。

黑一子,白一子;

前者漫不经心,后者聚精会神;

黑子下得七零八落,白子走得中规中矩。

封炎没有认真下棋,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了与他隔着一个棋盘的端木绯身上,看着她长翘低垂的眼睫,看着她仿佛玉雕般莹润的肌肤,看着她微翘的樱唇……

渐渐地,他的眸子越来越亮,嘴角更是翘得越来越高。

他知道蓁蓁是在与他下指导棋呢!

还记得小时候,他就羡慕舞阳,阿辞与舞阳处得好,时常会指点舞阳的功课……就像现在这样。

真好啊!

封炎心底雀跃,差点就没吹起口哨来,这一得意,黑子就下错了位置,自杀了一大片。

封炎尴尬得眼角一抽,端木绯没注意,看着棋盘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恼:这指导棋也不好下啊……

就在这时,门帘外面传来一阵救命的脚步声:“姑娘……”是碧蝉。

端木绯直觉地朝门帘方向看了一眼,门帘一翻,碧蝉进来了,而端木绯再看棋盘对面时,那个少年已经如幽灵般消失了。

“呱呱!”小八哥轻快地叫了两声,好像身上无形的束缚瞬间解开般,拍着翅膀在内室里绕起圈子来。

端木绯一脸莫名地眨了眨眼睛,就听碧蝉禀道:“姑娘,夏芙姐姐过来请您过去永禧堂。”

端木绯从善如流地笑道:“碧蝉,你给我梳个头。”

一盏茶后,重新梳好了一对双螺的端木绯就乐滋滋地随着夏芙出了湛清院,发髻上的一对粉色绢花随着走动微微颤颤,那绢花花瓣和金丝花蕊闪着莹莹的光泽,看来灵动俏丽。

屋檐上,一双明亮的凤眸目送端木绯远去,一道不悦的光芒一闪而逝:这大过年的,还让不让蓁蓁好好过个舒心的年了!

进了永禧堂,端木绯总算没有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浑身一轻。

永禧堂的暖阁里,除了贺氏外,端木绮也在,就坐在一旁的红木圈椅上。

端木绯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近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氏。这一趟进宫,几个时辰折腾下来,贺氏的眉宇间透着浓浓的疲惫,脂粉几乎浮在了肌肤上,看来神色黯淡,她的脸色比早上进宫前还差。

“祖母,二姐姐。”端木绯还是笑眯眯的,只当做没看到。

贺氏揉了揉眉心,身子既僵硬,又疲惫,淡淡道:“绮姐儿,绯姐儿,我叫你们俩来是想让你们陪我抄经,初三时拿去皇觉寺供奉。”

昨晚贺氏就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咬牙熬过了今早的朝贺,她独自去了钟粹宫见了女儿端木贵妃。端木贵妃看出她精神不好,就问了几句,本来贺氏是不打算说的,支支吾吾地想要蒙混过去,但是知母莫若女,被贵妃一眼看穿,还问贺氏是不是做了什么。

对于女儿,贺氏自然是信得过的,就装作无所谓地说了端木绮的婚事以及她和贺太后的打算,连签文和冬雷的事全数都说了,并一再对贵妃声明,这只是件小事,是巧合,不可能是为了这个,却被贵妃好生教训了一番——

“母亲,您真是糊涂啊!”

“年前,杨惠嫔刚刚晋位为杨惠妃,您可想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还是要用杨家的。”

“这桩婚事本来就是绮姐儿她娘瞎胡闹才会走到这种地步,皇上之所以赐婚只是小惩大诫。”

“娘,您想想,一旦让皇上知道您和太后打算用绯姐儿去顶包,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不可能会怪太后,只会觉得端木家的心太大了,意图通过太后来左右圣心。皇上他一向厌恶朝臣揣度圣意,更别说操控、左右圣心了!”

“娘,这可是大忌啊!”

端木贵妃说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让贺氏心惊不已,原本就忐忑的心更为动摇了……

贺氏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浮现昨夜那道朝她劈来的闪电,令她不由心口乱跳,颈冒虚汗。

回府的路上,她就琢磨着抄卷经书,送去皇觉寺供奉了,也好给家里解祸,让上天知道她的诚心。

贺氏的眸中一片幽深,如同那表面平静的海面,其下暗潮汹涌。

端木绮俏脸一僵,心想:这大过年的抄什么经啊?

这若是从前,她早就撒娇不干了,但是如今她想要摆脱这门婚事就只能靠贺氏了,也不敢再耍小性子。

“是,祖母。”端木绮乖顺地应了。

贺氏的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带着端木绯和端木绮一起去了小佛堂边的一侧耳房里。

耳房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幽静而肃然,靠墙放着三张花梨木长桌。

端木绯研墨,端木绮裁纸,贺氏闭目念佛,墨香萦绕,与檀香交杂在一起,四周一派虔诚的气氛。

研墨裁纸后,祖孙三人就沐手敬书,分别跪在一张长桌前的蒲团上,默默地抄起《金刚经》来。

佛经有云:书写经之一行半句,能够成就大愿。

抄经必须虔诚,必须恭敬,必须全神贯注,贺氏一边在心里诵读《金刚经》,一边抄起经书来了。

随着那字字光明的佛语,贺氏的心静了下来,就仿佛置身于一片世外桃源般,远离一切尘世的喧嚣纷扰。

贺氏认认真真地抄完了一页经书,然后放下笔,神情平静,把抄好的那页经书放到了一边晾干,接着再次铺纸、执笔。

耳房里,寂静无声,时间在沉默中悄悄流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氏又抄完了第二张,再次放下笔,正打算把第二张也放到一边去晾,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见了!”

贺氏震惊地脱口而出,在这寂静的耳房里,这声音分外突兀,惊得端木绮手一抖,笔尖一颤,某个字上就多了一笔……

端木绮皱了皱眉,这抄经是决不允许涂改的,也就是说,这张好不容易抄了大半页的经书算是报废了。

她心里不由一阵烦躁,但想着是贺氏,就忍下了,放下笔,转头关切地问道:“祖母,怎么了?”

贺氏的脸色难看极了,直愣愣地看着她抄的第一张“经书”说道:“我抄的经文不见了。”

那原本写满了字的纸张上此刻空空如也,竟然一个字也没有了。

“这上面的字都不见了……”贺氏表情古怪地又道。

这怎么可能呢?!端木绮怔了怔,直觉地朝地面看去,心想:许是抄好的那页经书掉地上了。

可是地上空空如也,整洁得连一点灰尘也没有。

端木绮朝四周看了一圈,跟着也花容失色地惊呼了起来,整个人霍地站起身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刚才抄好的第一页经书也变成了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这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端木绮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四周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贺氏想到了什么,朝端木绯看了过去,问道:“绯姐儿,你呢?”

这时,端木绯刚好不紧不慢地收了笔,她把笔放在一边的笔搁上,疑惑地朝贺氏看去,一头雾水,“祖母,怎么了?”

贺氏顾不上回答,急切地走过去看了看端木绯跟前刚抄好的经书,一张,两张。

两张经书都完好无损,一个字也没少。

这……贺氏的眼眸闪烁不定,心口砰砰加快,这难道是……

端木绮也凑了过来,震惊地看着那两张字迹满满的经书,近乎质问道:“你写的字怎么没有消失?”

端木绯歪着脑袋看着端木绮,一脸奇怪地反问道:“二姐姐,写好的字怎么会消失呢?”

是啊。写好的字怎么会消失呢?贺氏愣了愣,她们该奇怪的不是端木绯的字为何好好的,而是想想为什么她和端木绮写的字消失了……

想着,贺氏不由朝佛堂的佛龛方向看了过去,佛龛里的观音像还是如平日里般慈祥而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