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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绯这一喊,前头立刻就呼啦啦地来了一串人,有内侍、宫女,也有戚氏的丫鬟,近二十人一下子就把原本空旷的后院挤得满满当当,众人面色各异。

今天为了帮戚氏搬家,舞阳不止是自己来了,还特意去直殿监要了几个内侍、宫女过来帮忙。

直殿监的人一听说端木绯也来帮忙,就连掌印太监万公公都亲自过来了,足足带来了十几人,明面上是说来看看,不能怠慢了戚氏,实际上,他是想在端木绯面前露个脸。

因此端木绯这才一喊,原本就时刻待命的万公公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几个小內侍气势汹汹地跑来了,心里雀跃不已地想道:机会总算是来了,可以在督主的义妹跟前露脸了。

万公公环视着众人,尖声道:“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他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端木绯抬手指着章文轩,对万公公道:“劳烦公公把他赶出去!”

端木绯精致的小脸上溢满了怒意,一直蔓延到了眼底。

她不仅是为了戚氏,也是为了这幅《飞瀑图》,这幅画可是她特意画给祖父的寿礼,本来没能把它画完,她心里已经觉得充满了遗憾,可是现在,她真的再也没机会把它画完送给祖父了……

戚氏见一群太监內侍也一涌而来,心下有些没底,偏偏这时候大公主和四公主也没回来。她生怕端木绯会吃亏,忙朗声吩咐自己的丫鬟道:“还不赶紧送……”客。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见万公公不客气地对着章文轩斥道:“章老爷,这可是皇上的行宫,您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万公公抬手做了个手势,吩咐道,“来人,还不给咱家把人带下去!”

“是,万公公。”

两个青衣小內侍二话不说地就应了,二人笑眯眯地朝章文轩逼近,脸上的笑容有些阴阳怪气的。

“章老爷,得罪了。”

他们嘴上说得罪,手下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客气,一左一右地钳住了章文轩,心道:这个章文轩连岑督主的义妹都敢招惹,那不是没脑子吗?!

“放开我!”章文轩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內侍竟然敢对自己动粗,“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万公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淡淡道:“呦,您自个儿知道自己是谁就好,别的咱家可管不着。”

说着,万公公随意地一甩银白色的拂尘,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两个小內侍可不敢让万公公再催,他们手下的动作更为用力,也更为粗鲁,半拖半拉地把章文轩拽了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

章文轩拼命挣扎着,一不小心,他头上的竹簪被蹭落,乌黑的长发随之刷的飘落,看来凌乱不堪,形容癫狂,与他刚过来时那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章文轩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义愤填膺地回头瞪着万公公,表情近乎扭曲。

他当然也听闻过现在朝堂上下内侍当权,横行霸道,却也只是耳闻,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內侍竟能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自己可是章家嗣子,连皇帝都要对自己客气三分!

“放开我……”

章文轩嘶吼的声音渐渐远去,也越来越轻,万公公甚至懒得多看章文轩一眼,心道:四大家族又怎么样?!再贵能贵过岑督主的义妹?!

万公公又甩了甩手里的拂尘,笑呵呵地走到端木绯跟前,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他对着她拱了拱手,客气地问了安:“端木四姑娘有礼了……”

万公公本想说让端木绯以后有什么用得到他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可是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眼角的余光忽然到了什么,急忙改口道:“姑娘你的手受伤了!”哎哟喂,这要是让岑督主知道端木四姑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会不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万公公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端木绯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右手掌根处蹭破了些皮,渗出些许血丝,伤口四周还沾了些许泥沙。直到此刻,她发现伤口有那么点儿疼,不过只是些许蹭伤罢了。

端木绯正想说不碍事,却被万公公抢在了前面,他急急地对着身旁的另一个小內侍吩咐道:“快快快,赶紧让人去叫太医过来!”

那小內侍连连应声,一溜烟地就跑了,端木绯只来得及张嘴,根本就没发声人已经跑没影了。

戚氏也注意到了端木绯手上的擦伤,心疼不已,忙又对雨薇道:“你快去准备些凉开水,给端木四姑娘清理伤口。”

雨薇急忙应声而去,四周乱哄哄的。

骚乱间,舞阳和涵星从湘妃竹林的方向回来了,一看到这里人仰马翻,不禁面面相觑,她们俩这才走了一盏茶多的功夫,怎么这里好像是被雷劈过似的。

“绯表妹,这是怎么了?”涵星脱口问道,娇脆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令得四周静了一静。

涵星这一问,端木绯登时想起了那幅画,紧张地喊道:“画!我……那幅画!”

端木绯顾不上手上的那点儿小擦伤,急忙冲向铺画的那张大案。

万公公急了,心里唤着“我的小祖宗”,嘴里紧张地喊道:“端木姑娘,您别急啊!不就是一幅画吗?!”

万公公如影随形地跟在端木绯身后,唯恐她又磕着碰着,伤上加伤,那他可不好和岑督主交代啊!

端木绯三两步地冲到了案前,急切地看向了那幅飞瀑图。

此刻这幅图早已面目全非,那淡红色的茶渍还有被晕染开去的墨水,把画弄得一片腌臜。

她给祖父画的画毁了……

她可以想象如果祖父看到了,会有多伤心……

端木绯的心里似有什么急坠直下,半垂的眼帘下,那乌黑的瞳孔中有不舍、有悲伤、有心痛、有惋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混乱如麻。

她静立在大案后,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涵星和舞阳也从一旁的宫女口中知道刚才章文轩来过,还和戚氏起了争执,大概是他们推搡间泼洒了茶水,这才污了这幅画。

涵星以为端木绯是惋惜没救下这幅画,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绯表妹,事已至此,你也别想太多了。”

舞阳也快步走了过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幅面目全非的画,双手在体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这是辞姐姐在世时留下的最后一幅画,却因为章家的人……章文轩,这笔账她记下了。

“辞姐姐……”舞阳在心中无声地叫着楚青辞的名字,眼眶一酸。

仿佛一眨眼间,就两年多过去了……

戚氏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幅画,眉头紧锁,同样心痛惋惜,这幅画本来可以成为传世之作,画卷上留下的这个落款本可名垂青史,可是现在却……自己难辞其咎!

戚氏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这时,雨薇捧着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快步回来了,戚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道:“端木四姑娘,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吧。”

戚氏又看向了端木绯手掌上的伤口,为小姑娘感到心疼,若非为了护住这幅画,小丫头又怎么会摔倒?!小丫头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又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

端木绯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已经被涵星推搡着在一旁坐下了。

舞阳和万公公他们也担忧地围了过去,端木绯一下子就成了所有人的中心,万公公在一旁紧张地说着:“章大夫人,您能行吗?”

“我看咱们还是先等等太医吧。”

“端木姑娘,你脸色有些白,她是不是弄痛你了?”

“……”

接下来,就只听万公公的声音好像母鸡似的咯咯叫个不停……

待于太医急匆匆地赶来时,戚氏刚好帮端木绯清理好了伤口,于太医看着只是掌根擦皮点皮的端木绯,一张老脸上不由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于太医忍不住朝那个把他叫来的小內侍看了一眼,觉得对方简直是乱传话,说得十万火急的,让他差点以为端木四姑娘受了什么断骨割肉的重伤。

没等于太医反应过来,就听万公公急切地催促道:“于太医,你别愣着,赶紧给端木姑娘诊治啊!”

小內侍急忙搬来了一把玫瑰椅让于太医坐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万公公还在一旁连连叮嘱着:“于太医,你可要小心点,别把端木姑娘弄疼了。看仔细点,别让砂子留伤口里了……还有……”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

于太医无论心里再怎么不以为然,这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唯唯应诺的表情,心里腹诽着:前两天王婕妤中暑晕厥了过去,这些內侍都懒得理会。这位端木四姑娘还真不愧是岑督主的义妹啊!

一想到岑隐,于太医好像是被当头倒了一桶凉水似的,整个人肃然起敬,虽然岑隐不在,这要是自己“怠慢”了这位四姑娘的消息传出去,他可担当不起啊。

于太医急忙忙碌起来,煞有其事地吩咐药童开药箱,备药膏备纱布……

于太医郑重其事地治疗着端木绯手上的伤口,硬是把一个擦伤当做刀伤来处置,谨慎仔细得仿佛他面对的人是皇帝一般。

端木绯再次成为了众人的中心,神情木然地由着于太医折腾。

结果就是她一个小小的擦伤,就把她的右手用白纱条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让她的小手足足“胖”了一倍。

最后,于太医又给了一连串的叮嘱,说是在伤口愈合前不能沾水,不能吃辛辣的,不能吃酱油,不能握笔……饮食要轻淡,多吃蔬菜水果,多休息。

末了,于太医还表示他明早会去清凉殿给她换药。

于太医走了,涵星和舞阳不耐其烦地把这些话又对着端木绯叮嘱了一番,涵星还对舞阳拍着胸膛说:“大皇姐,你放心,本宫不会让绯表妹握笔的,本宫会好好盯着她的!”

“……”端木绯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若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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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若非她确信自己只是右手蹭破了点皮,几乎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病入膏肓了。

算了,不妨事。太医说不让她用右手握笔,反正她还可以用左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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