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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又道:“可是你再这样肆无忌惮,只会为岑督主惹祸!”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岑隐现在虽然权倾朝野,如日中天,却如烈火烹油般,一旦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彻底崩坍。

端木家这对姐妹如今就仗着岑隐对她们的友善而频频利用岑隐,如今甚至还得罪了二皇子妃,今日之事后,二皇子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岑隐身上,哪怕二皇子再不受宠,也是皇子,是天家血脉,如果二皇子去圣前哭诉一番,皇帝会看着儿子受辱却不管吗?!

皇帝会不会觉得岑隐恃宠而骄,端木绯不过一时意气,痛快了,只会害了岑隐!

耿听莲真不明白,端木家这对姐妹分明就是不知分寸,骄横跋扈,为什么岑隐要对她们这么好?!

值得吗?!

耿听莲想着愈发为岑隐不平,耐着性子又劝了一句:“端木四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恃宠而骄的好!”

若非是为了岑隐,耿听莲真是一句话也懒得与端木绯多说。

端木绯抿了抿唇,嘴角翘得更高了,笑眯眯地说了四个字:“与你何干?”

耿听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亏这个端木绯还是书香门第的姑娘,自小读书,竟然会说出这种恍若山野愚妇的话!

端木绯把小脸往耿听莲的方向凑了凑,那双乌黑的大眼忽闪忽闪的,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又带着一种沾沾自喜的得意,“我就是仗着岑督主,与你何干!”

要是她今天任由楚青语打这一巴掌,那才是扫了岑隐的颜面呢!毕竟如今京中谁人不知她是岑隐“义妹”的事。

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和耿家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可没兴趣去向耿听莲解释,也更没兴趣去追求耿听莲这个毫不相干之人的认可。

她忙着呢!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耿听莲咬了咬牙,低声斥道,终究顾忌身后的其他人,没敢大声。

端木绯懒得再与耿听莲多说,反正她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她拱了拱手,就笑眯眯地告辞了。

耿听莲站在原地,一霎不霎地看着端木绯那轻快的背影,粉润的樱唇越抿越紧,心中为岑隐不甘,也为自己不平……为何岑隐他遇上这对姐妹时就像是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纱似的,而对自己却如此无情。

后方的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没听到耿听莲跟端木绯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耿听莲的面色至少可以看出,她与端木绯是不欢而散的。

气氛有些诡异,然而端木绯却毫不在意。

端木绯悠闲得很,闲庭信步,她打算再去小花园找找涵星,如果再找不到的话,她也只好自己先溜回府去了。

端木绯随意地找了一个蕙兰苑的丫鬟给她带路。

不过,她还没到小花园,已经看到涵星带着从珍和璎珞朝这边走来,表姐妹俩正好撞了个正着。

“绯表妹,你真是让本宫一阵好找!”

端木绯还没说话,涵星已经抢在她前面娇声抱怨道。

“……”端木绯眨了眨眼,算是知道什么是恶人先告状了。

涵星亲昵地挽起了端木绯的胳膊,撅着小嘴有些郁闷地说道:“本宫就不该走开的……都没看到热闹。绯表妹,你怎么就不等等本宫呢!”

涵星的小嘴翘得几乎可以吊油瓶了。

刚才端木绯在水阁里评画的事已经在惠兰苑传遍了,甚至也传到隔壁的国子监,涵星之前和丹桂、钟秀县主去了小花园玩,还是因为几个姑娘在考试后去小花园里散步,涵星才得知端木绯方才又大出风头了。

端木绯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方的一条抄手游廊走出,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找人,那不是雨薇吗?!

雨薇不会是奉戚氏之命来找自己的吧?端木绯想着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拉着涵星拐弯往另一个方向走,小声地在她耳边求助道:“涵星表姐,你得帮帮我溜走才行。”

涵星也看到了雨薇,虽然她很希望绯表妹能来女学上学,但是陪着绯表妹玩“躲猫猫”似乎也挺有趣的……

涵星只是迟疑了一瞬,就果决地说道:“绯表妹,这是皇家别院,本宫小时候也来玩过几次,这个别院有后门的。”涵星神秘兮兮地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端木绯耳边说着。

涵星又朝雨薇的方向望了一眼,对着端木绯使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涵星身子一矮,就像猫儿一样借着花丛遮掩身形,往西北方的假山方向走。端木绯跟在涵星身后亦步亦趋,也是矮着身子,慢慢挪着身子。

后方的从珍和璎珞简直无法直视这一幕,心里默默叹气,很想说四公主殿下您可是公主啊,您要正大光明地离开惠兰苑,谁敢拦你啊!

好吧,两个主子高兴就好!

从珍和璎珞无奈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也没办法,只好乖乖地跟在了表姐妹俩的身后。

没有人注意到这几个姑娘家形容鬼祟地在假山、花丛间穿梭着,唯有那些在寒风中摇曳的花木对着少女们的背影窃窃私语着……

十一月的寒风越来越猛,也越来越冷,寒意笼罩着整个京城,傍晚,冬日的第一场暴雪来临了,一夜皆是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直到次日一早,雪才停了。

女学的名单辰时就正式公布了,就张贴在惠兰苑大门后的庭院中,包括手持咏絮帖的几位姑娘,女学一共只录取了十九人,其中有近一半出身寒门。

对于所有考进女学的姑娘,皇后都赏赐了一套文房四宝和女四书,这是一种极大的荣耀,尤其是对那些寒门子弟而言。

昨日在惠兰苑发生的那些事不过短短一夜,已经在京中传开了,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端木四姑娘那所向披靡的七局棋,连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对她的棋艺赞不绝口。

只是令众人疑惑的是,端木四姑娘的名字竟然不在女学公布的名单中。

不少人私下议论纷纷,却有人说,端木四姑娘便是第五张咏絮帖的主人。

众所周知,今年女学一共只发出了五张咏絮帖,每一个得了咏絮帖的姑娘家都至少得了其中一位大家的认可,才学出众,可谓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

端木绯平日里除了秋猎、避暑、帝后的赏花宴以外,甚少去他府赴宴,平日里也多是和一些宗室勋贵家的姑娘混在一起,因此在宗室勋贵的圈子外,她的名声并不显赫。

这一次,仅仅凭借这张咏絮帖让她一下子成为京中瞩目的焦点,扬名京城,但是也难免有人心存质疑,首辅家的这位四姑娘真的是担得起这张咏絮帖吗?!

尤其端木绯没有入学。

各种议论声、质疑声在端木绯不知道的地方传得沸沸扬扬:

“如果端木四姑娘真是凭实力拿到咏絮帖,她为什么没有入学?!”

“端木四姑娘的棋艺当时也是不少人亲眼见证的,包括几个国子监的学生。”

“端木四姑娘还曾在凝露会上改编过钟大家的曲子,琴技超凡。”

“听说那位端木四姑娘从小在北境长大,今年才刚满十二岁,北境又能有什么好先生……”

“……”

这些议论在京中各府如火如荼地传了好几天,也难免传入了宣国公府。

清晨璀璨的阳光透过那通透的琉璃窗户洒进了六和堂的暖阁里,角落里点着一个银霜炭盆与一个白瓷熏香炉,恍若春日般温暖芬芳。

“看这黑子攻势凌厉,小姑娘的棋艺又长进了!”

楚老太爷坐在窗边的一把紫檀木圈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棋谱,一边看着棋谱,一边捋着花白的胡须,赞不绝口,爽朗的笑声自他喉间逸出。

“她的棋风凌厉,干脆利落,十分擅长攻杀,倒是有几分辞丫头的风采。”

就坐在一旁的楚太夫人也是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盅道:“辞姐儿这个年纪的时候,怕是棋风还没有绯儿这般凌厉。”

“是啊。”楚老太爷感慨地应了一声,目光在棋谱上流连再三。

他们的辞姐儿聪慧绝顶,只是自小有心疾,因此不能大哭大笑,不能辛劳,不能跑跳,就连下棋也不能情绪激动,以致她自小就习惯了压抑自己,活得如履薄冰……

相比之下,端木绯显得活得肆意多了,从她随心所欲到近乎杀气腾腾的棋风可见一斑。

楚老太爷放下手上的这张棋谱,又拿起了最后一局的那张棋谱,眉梢动了动,那种似曾相识却又迥然不同的气息又是扑面而来。

“端木四姑娘,还真是有些像辞姐儿……”楚老太爷近乎叹息地说道。

楚太夫人闻言,手一颤,手里的茶盅差点没滑落,她身后的俞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屋子里静了两息后,楚太夫人略带嘶哑的声音才响起:“是啊。她可真像我们的辞姐儿……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要是辞姐儿能有一副康健的身子,她们会不会更像……”

楚太夫人觉得眼眶一阵酸涩,她眼睫微颤,默默地深吸了两口气,气息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水。

楚老太爷又道:“你说,辞姐儿与端木四姑娘是不是有缘?”

这两个姑娘明明容貌气质迥然不同,却总是让自己觉得她们极为相似……就像是一对姐妹花一样。

楚太夫人心神恍惚地应了一声,与楚老太爷心有灵犀地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安平长公主倒是好眼光。”楚太夫人随口赞了一句。

楚老太爷眸光微闪,似有迟疑之色。

很快,他就放下手里的棋谱,提议道:“我想着,当年我们给辞姐儿留下的嫁妆,不如找个机会都给这丫头添妆吧?”

当年,虽然他们明知辞姐儿是活不到及笄出嫁的,却还是按楚家嫡长女的规矩,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她准备嫁妆……到辞姐儿去的那一年,嫁妆也备得七七八八了,如今这些嫁妆还收在库房里,总要让它“物尽其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