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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皇帝求了签后,就在这殿中随意地赏了一圈壁画,偶尔与随行的宣武侯、宝亲王等人闲话家常,很快他就觉得无趣。

这个静心殿也没什么出奇的。

皇帝正打算离开这里,就听一个女子的低呼声忽然从后方响起。

众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两三丈外,楚青语不知何时出现在杨枝观音像旁,她似乎是被绊了一脚,右手下意识地抓住观音像旁的黄色帷幔。

“呲啦”一声,那帷幔被她顺手扯裂,布料撕裂声在这偌大的殿宇中分外响亮。

“二皇子妃。”青衣丫鬟急忙上前两步扶住了楚青语,“您没事吧?”

堂堂二皇子妃行事如此毛躁!皇帝看着前方的一片狼藉皱了皱眉,心底暗暗摇头。

皇帝抬手做了个手势,随行的小內侍立刻领会,上前几步,歉然地对惠能大师道:“住持大师,真是失礼……”

“这……这是什么?”

小內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青语打断了。

楚青语抬手指着观音像的右后方惊呼起来,努力按捺着心中的激动。

顺着楚青语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那被撕裂成两半的黄色帷幔后,有一个三尺来宽的紫檀木雕花佛龛被嵌在墙壁上。

惠能大师对着众人行了个佛礼,神情平静地解释道:“阿弥陀佛,这佛龛里供的是一尊玉观音像,倒是惊扰慕少夫人了,失礼。”

楚青语看着惠能大师那看似虔诚的模样,却是一个字也不信。

她得意地勾唇笑了,与身旁的慕祐昌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慕祐昌故作随意地说道:“惠能大师,既然是供奉观音像,为何遮遮掩掩的?”

皇帝眯了眯眼,虽然没有说话,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不禁朝一旁的安平看了一眼,心里总觉得有些蹊跷。

皇帝忽然大步上前,双手抓住那个佛龛上的把手,往外一拉……

“吱呀——”

楚青语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佛龛,心跳砰砰加快,眸底掩不住期待之色,越来越狂烈。

她一定要让封炎后悔,后悔他轻视了她,后悔他辜负了她……后悔他选择了端木绯!

佛龛的柜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龛中之物也就映入皇帝以及后方众人的眼帘——

那是一尊不足尺高的白玉观音像,相貌秀丽端庄的观音优雅地立于莲座之上,双手捧持一茎莲花,那半阖的双眸和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种对众生的悲悯。

皇帝怔了怔,忽然心生一种被观音像看透的狼狈,身子微僵。

楚青语也看到了那佛龛中的白玉观音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差点没失态地惊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

这里面放的竟然不是崇明帝后的牌位,那么安平到底把牌位藏在了哪里……

想着,楚青语忍不住朝左后方的安平望去,只见安平不远不近地站在距离皇帝两丈外的地方,神色淡然地看着佛龛里的观音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看来牌位不在这里。楚青语心绪混乱如麻,几乎无法冷静地思考。

“阿弥陀佛。”惠能大师单掌又行了个佛礼,走到皇帝身后解释道,“慕老爷,实不相瞒,这尊观音乃是先师亲手所刻,只可惜先师病逝,没能给这观音像刻上眼珠,就撒手人世。这观音像尚缺这最后一步,所以贫僧才会将其锁在这佛龛中,倒是不小心惊扰施主了。”

皇帝下意识地俯首朝佛龛里的那尊观音像仔细看了看,这才注意到如同惠能大师所说,这尊观音像半阖的眼眸中空空如也,没有刻上眼珠,所以,自己方才第一眼看到这尊观音像时才会感觉有些怪异……

就在这时,观音像右眼中忽然流下一滴黑色的眼泪,沿着观音的面庞往下,这一幕惊得皇帝连退了两步,下一瞬,就听岑隐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哪来的蚂蚁……”

皇帝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观音像上那哪是什么黑泪,分明就是一只小小的黑蚁正好从观音像的右眼中爬了出来。

皇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佛龛里不知何时爬出一行行的黑蚁,数以百……不,是数以千计,那黑压压的黑蚁缓缓地爬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后方的宝亲王妃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呼,花容失色地连退了好几步,就怕那黑蚁会爬到自己身上似的。

小內侍急忙挡在了皇帝前方,诚惶诚恐地说道:“老爷小心。”

小內侍的脸色不太好看,这要是让皇帝不慎沾上了这些蚂蚁,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岑隐微微蹙眉,沉吟道:“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蚂蚁?”

皇帝心下咯噔一下,是啊,这大冬天的,前两天刚下过雪,连野外的积雪都还没化完,怎么会有蚂蚁呢!

俗话说,天生异象必有妖。

莫非是因为他方才鲁莽,是以触怒了神灵?!

皇帝下意识地又看了那个佛龛一眼,那环绕在白玉观音像旁的黑蚁群还在爬动着,密密麻麻,只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像是这些蚂蚁爬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

想着,皇帝转头看向了楚青语和慕祐昌,眼神渐渐变得冰冷锐利。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适才大惊小怪,怎么会闹成这样!

“你们俩啊,都成了家,就是大人了。”皇帝冷声迁怒道,“怎么一点点小事还是一惊一乍的,也不怕让外人看了笑话!”

其他的“外人”皆是神情微妙,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只当没有看到。

“父亲恕罪!”楚青语和慕祐昌自然知道皇帝是在迁怒,急忙跪了下去,只觉得其他人的目光如针般扎在他们身上,又羞又窘。

皇帝根本无视众人,只想宣泄心头的不悦,滔滔不绝地怒斥着:“这里可是佛门圣地,被你们俩搞得一片乌烟瘴气的!”

“等回府,你们俩都给朕抄十遍《金刚经》,好好静静心!”

“哼,楚家女也不过如此!”

皇帝显得气得不轻,连“朕”这个自称都浑然不觉地脱口而出,跟着他就拂袖而去,心里只觉得自己难得空闲出来散散心,就让他们俩败坏了自己的兴致!

端木绯静静地看着皇帝大步离去的背影,长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眼帘半垂,盯着自己的鞋尖,眸光闪了闪。

楚青语是楚家女。

就是因为这一个“楚”姓,自己重活了一世后,才会一直忍容着楚青语。

好在,现在楚青语已经出嫁了。

如今无论皇帝,还是其他人一想起楚青语,她首先是二皇子妃,其次才是楚氏女……至少,现在以及将来楚青语再出什么事,可以把对楚家的伤害降到最低。

“夫人……”端木绯挽起了安平的胳膊,亲昵地笑道,“我们也走吧。”

端木绯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尤为响亮,引得跪在地上的楚青语下意识地循声望了过去,正好与端木绯四目对视。

端木绯唇角一翘,斜眼给了楚青语一个高高在上的眼神,与安平一起望殿外走去。

“绯儿,快披上斗篷免得着凉了。”安平温和而慈爱地说道。

后方岑隐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惠能大师,真是让大师见笑了。这是我们老爷捐的香油钱,不成敬意。”

“施主多礼了。”

惠能大师的神情举止从头到尾都是不卑不亢,不嗔不怒,仿佛没什么事情可以引得他动容。

安平转头朝后方的岑隐和惠能大师看了一眼,唇角微微一勾,就笑吟吟地与端木绯一起出了静心殿。

跨出了高高的门槛后,安平的眸中多了一丝冷意。

皇帝一向生性多疑,安平心知无论是皇帝还是二皇子刚才“演”了那么一场大戏,十有八九是怀疑自己在这千枫寺供奉了什么。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在佛龛里设计了隐秘的暗格安放兄嫂和薛大哥他们的牌位,像皇帝这般直接打开佛龛的柜门,能看到的不过是那尊观音像而已,而佛龛中的那些黑蚁也是特意放在里面吓人的,并不仅仅是为了防皇帝,也是用来吓退某些好奇心太重的人。

她的谨慎终究没有白费。

安平镇定自若地往前走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

没有人在意跪在殿中的慕祐昌和楚青语,随着众人的陆续离开,周围一下子空旷了不少,空气变得更为清冷了。

慕祐昌定了定神后,缓缓地站起身来,那冷硬的大理石地面跪得他的膝盖发疼,这种疼直刺心口。

慕祐昌看向楚青语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怨艾。

一闪而逝。

她毕竟是楚家女。

慕祐昌在心里对自己说,忍下来了,躬身去搀扶她,安慰道:“语儿,父……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慕祐昌神情温和,一派君子如玉。

楚青语神情怔怔地目送端木绯和安平离开的背影,三魂七魄似乎丢了一半。

慕祐昌的声音让她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抬眼看着身旁的慕祐昌轻声道:“我可以肯定……”

她温婉的声音透着一丝外人听不懂的意味深长。

慕祐昌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自从他们俩大婚后,楚青语就告诉了他好几件预知梦的事,比如之前那场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比如一个月前柳御史弹劾了游君集,比如半个月前诚国公病逝了……

楚青语说得事全都一一实现了。

所以,他相信她,这个小庙肯定不简单。

只可惜,安平太狡猾了!

慕祐昌看着一旁的一排火烛,眸光微闪,嘴角勾起一个诡谲的浅笑。

“语儿,快起来吧。”慕祐昌假借着搀扶楚青语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用袖子一拂,将一根燃烧的蜡烛扫到了地上,“我们走吧,父亲要走远了。”

看着那跳动的火焰,慕祐昌笑得更温和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