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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端木绯正舀起一勺鸡汤,汤勺蓦地停顿在半空中。
对了,今天是九月二十九了,马上就要十月了。
封炎九月三十日就要启程去南境了。
封炎他明天就要走了……
端木绯默默地把汤勺放回了汤碗中,忽然觉得鸡汤面也不香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像是缺了水的娇花一般蔫了下去。
“蓁蓁?”端木纭看出端木绯有些不对,担心地凑了过去,她还以为妹妹是身子不适,抬手想试试她有没有发烧。
“姐姐,”端木绯接过绿萝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我要去一趟公主府找阿炎。”
端木纭怔了怔,立刻就明白了。她也知道明天封炎就要启程了,南境远在数千里之外,这一去,封炎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姑娘,现在都宵禁了。”绿萝迟疑地提醒了端木绯一句。
仿佛在证明她说的话似的,院子外,遥遥地传来了二更天响亮的锣鼓声,“铛!铛!”
“去备马车。”
端木绯吩咐道,她的声音与端木纭的声音恰好重合在一起。
端木纭没拦着端木绯出门,反而道:“蓁蓁,我和你一起去。”
端木绯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又返回小书房整理了她今天忙了半天的成果,然后披上一件斗篷就和端木纭一起出了门。
二更天,万籁俱寂。
端木府的门罕见地在浓浓夜色中开启了,一辆马车匆匆驶出……
直到临近午夜的时候,同一辆马车才又归来。
在府门关闭后,端木府乃至权舆街就都归于平静,时间缓缓流逝,破晓时分,嘹亮的鸡鸣声如常般打破黎明的沉寂。
卯时过半,封炎就率领三千禁军浩浩荡荡地从南城门出发了。
端木绯也去送了行,她和涵星提前就在南城门附近的一家茶楼包了雅座,位置选的恰恰好。
“绯表妹,你看,是炎表哥!”
涵星精神奕奕地抬手指着下方车队最前方那个骑着黑马、着一袭玄色铠甲的少年。
旭日璀璨的光辉柔和地洒在少年身上,给那身铠甲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少年身姿态笔挺地跨坐在马上,薄唇紧抿,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般,浑身散发着一股锐不可挡的杀伐之气,看着遥远,陌生,而又隐约带着几分熟悉的感觉。
端木绯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四年半前,她在皇觉寺与封炎的那一次偶遇,那时的他好像也是这般样子……
忽然,跨坐在奔霄背上的封炎动了,回首,目光准确地朝端木绯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集在一起。
封炎勾唇笑了。
那张原本透着几分冷凝的面庞瞬间变得如春风化雨般柔和。
只是这么看着他,端木绯就感觉仿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被牵动了,忍不住抿唇笑了,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笑涡,巧笑倩兮。
封炎的心中同样是一片柔软,抬手摸了摸左侧的袖袋。
袖袋里放的是昨夜端木绯特意给他送去公主府的那几页纸,上面写满了关于沼泽与瘴气的应对之道。
封炎的唇角翘得更高了,凤眸中流光四溢。
他的小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吧!
封炎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我走了。”
封炎的目光缱绻地在端木绯的脸上流连了一番,跟着,就毅然地转回了身,在心里对自己说:很快地,他很快就会回来,给她无上的尊荣!
“踏踏踏……”
“踏踏踏……”
黑压压的三千禁军声势赫赫地自城门离开,渐渐远去,那如雷般的马蹄声也随之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出征的军队走远了,那些聚在城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就四散而去,没一会儿,南城门附近就变得空旷了起来。
端木绯还坐在茶楼二楼的雅座里,目光怔怔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城门口。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心口的衣襟,觉得心口就像前方这城门似的空落落的,人也蔫蔫的。
昨夜她一直到快午夜的时候才回府,今早鸡鸣时就起身了,一晚上本来也没睡几个时辰。
端木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动不想动。
涵星看她这副样子,也顾不得取笑她了,笑呵呵地哄她:“绯表妹,我们待会儿去看戏好不好?”
端木绯的小脸还是闷闷的,噘了噘小嘴说:“九思班和聆音班看来看去,都是那几出戏,都看厌了。”
涵星在端木家已经住了大半月,完全乐不思蜀了,丝毫没有要回宫的打算,口口声声地说等回宫后就不能玩了,要趁这段日子好好玩,好好放放风,几乎每天都在琢磨着京中还有哪里可以玩。
“绯表妹,那我们去半月湖游湖喝茶怎么样?”
“或者去城隍庙那边逛逛?”
“……”
涵星连着提了好几个建议,但是端木绯一直摇头,神情蔫蔫,提不起劲。
等表姐妹俩从茶楼出来时,还没商定接下来去哪儿。
“要不,”涵星在茶楼的大门口停下了脚步,激动地抚掌道,“要不,我们去蕙兰苑上课怎么样?”
“……”端木绯的小脸登时就垮了下来,那表情仿佛在说,这还是她的亲表姐吗?
涵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小表妹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爱多了。
她亲热地挽着端木绯的右胳膊,磨蹭了一番,总算逗得端木绯咯咯地笑了。
“绯表妹,干脆我们去露华阁坐坐吧?”涵星也不管端木绯答不答应,就拉着她上了马车,然后对着车夫吩咐道,“去露华阁。”
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就一路往北而去,去了中盛街的露华阁。
今天不是凝露会,但是露华阁还是热闹得很,客似云来。
露华阁待客的青衣侍女认得涵星与端木绯,招待起两人也分外恭敬。
“慕四姑娘,端木四姑娘,里边请。”
“最近我们阁里请了个说书先生,每日都在这栋茶楼的一楼大堂说书。两位可要去听听?”
涵星立刻来了兴致:“我记得丹桂与我说过,说这个说书人还是庆王妃从江南请来的,擅长口技,模仿飞禽猛兽、风雨雷电等等的声音可说是惟妙惟肖,让听者身临其境。”
端木绯听着也来了几分兴致,眸生异彩,表姐妹俩跟着那个青衣侍女跨过门槛,进入露华阁最外面的那栋临街茶楼。
大堂里,很是热闹,衣香鬓影,人头攒动,多是衣着华丽的客人。
西侧墙壁旁放着一个八尺屏风,透过那半透明的屏风隐约可以看到后面坐着一个人,屏风后的说书人正在说书,他的口技果然超凡,随意地变化着各种男女老少的声音,惟妙惟肖,不时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大堂的十几张桌子大多都坐了客人,只剩下三四张桌子还空着。
青衣侍女朝屏风的方向望了一眼,含笑又道:“两位姑娘,你们来得正好,才刚刚开始说《荷花扇》呢。”
“《荷花扇》就是太悲切了。”涵星撇撇嘴,有些纠结,她不喜欢这出戏,可又觉得这个说书人的口技委实不错。
端木绯也同样不太喜欢《荷花扇》,这出戏的名字听着风雅,故事却太让人不痛快了。
这出戏说得是新帝登基,开设恩科,一个姓方的年轻举人千里迢迢从江南上京赶考,不想在江淮一带被一伙山匪劫到了山上的韦家寨中,做了寨主女儿的压寨女婿。
方举人英俊儒雅,学识过人,韦姑娘对其钦慕有加,见方举人在山上一直闷闷不乐,就私放了他下山,方举人给了她一把他亲手所绘的荷花扇为定情扇。
几个月后,方举人在金銮殿上一鸣惊人,考中了状元,之后带兵剿了韦家寨。韦姑娘眼看着心上人杀了死了父母以及寨子里的其他人,悲痛欲绝,只能绝然地自尽在年轻的状元郎跟前,血溅荷花扇。
此时,说书人才刚说到韦寨主带人把方举人劫回了韦家寨。
青衣侍女把端木绯和涵星领到了北侧靠窗的空桌旁,从这个位置往窗外望出去,是一片清澈的小湖,隔着小湖就是一个小小的花园,风光秀丽。
涵星微微点头,对这个位置的景致十分满意。
表姐妹俩还没坐下,就听右后方传来一个欢快的男音:
“缘分啊!”
“真是缘分!端木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说话间,一个圆脸少年步履闲适地走到了表姐妹俩身旁,笑容可亲。
“肖公子。”端木绯看着少年,惊讶地眨了眨眼。
肖天今天穿了件簇新的湖蓝直裰,腰上围着黑色绣暗纹锦带,一头乌发随意地梳了个高马尾,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乍一眼看,还颇像哪门哪户的公子哥。
“是你啊。”涵星眼睛一亮,她当然还记得这个少年,能和她一起打过架的人可不多!
肖天笑嘻嘻地说道:“介不介意我和两位一起坐?”
他问归问,人已经不客气地自己坐下了,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他一坐下,就原相毕露,坐没坐相地半靠半坐,透着一股子慵懒。
端木绯与涵星互看了一眼,也坐了下来,又叫了一壶碧螺春和两碟点心。
那青衣侍女见他们相识,就把肖天之前点的茶和点心也都移到了这桌。
肖天热情地招呼两人道:“两位姑娘,试试这里的栗子核桃酥,我在京中玩了几天,吃了十几家铺子的栗子核桃酥,还是这家做得最好吃。”
“露华阁的奶油炸糕和金丝蜜枣也好吃的。”端木绯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肖天眼睛一亮,连忙叫住露华阁的侍女,又点了这两样点心,然后笑眯眯地与她们闲聊套近乎:“端木四姑娘,你家飞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