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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军营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氛。

数以万计的将士聚集在军营中央的空地中,肃然而立,一个个或是手持长枪,或是腰挎长刀,那锋利的枪尖、刀刃上闪着点点寒光,一身身铜盔铁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望着同一个方向,望着那个与阎兆林并排而来的玄衣少年。

阳光下,少年俊美如画,那双璀璨的凤眸仿佛缀满星子的夜空般明亮。

众将士的神色复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封炎,心里隐约猜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封炎还是那般从容,神色慵懒,闲庭信步,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数以万计的将士,而是在园子里闲逛般。

很快,封炎和阎兆林就走到了众将士前方的高台上。

封炎长身鹤立,含笑俯视着台下黑压压的队列,朗声宣布道:“即日起,由我接管南境军!”

简单的一句话令得下方众将士的神色更复杂,三日前,阎总兵已经告知了众将士,他们的新主就要来南境。

封炎的这句话等于就是肯定了众将士心中的猜测,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崇明帝的遗腹子!

一时间,下方的众将士神色更复杂,有的激动,有的忐忑,有的心生质疑,有的茅塞顿开。

比如几个曾见过崇明帝的中年将士,以前他们只觉得封炎长得像安平长公主,此刻才明白封炎真正像的是崇明帝。

比如几个去岁二月曾在思楠城见过封炎的火铳营将士,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难怪阎总兵当时对他如此恭敬,几乎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还有一部分人心生一丝忐忑与怀疑: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会是他们追求的明主吗?!

下方一片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更为怪异。

“封大元帅,”一个二十来岁的方脸小将忽然扯着嗓门叫了起来,“您要怎么接管南境军?”他的语气中难掩戾气。

阎兆林微微蹙眉,眸色沉了沉。

他们本该在九月初九起事,却因为北境的战事临时取消了,当时就有一些将士提出质疑。

“不知封大元帅敢不敢上战场?!”

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短须将士紧接着也发出质疑,神色愤愤。

为了九月初九,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只等着让封炎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可是他却在最紧要的关头退步了!

这崇明帝的儿子还是提不起事,没有担当,又怎么会是明主……恐怕不过是第二个隆治帝罢了!

封炎看着说话的这两人,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含笑不语,那双漂亮的凤眸眼神明亮锐利,如那出匣之剑般凌厉。

下方火铳营的几个将士看着这一幕,神色变得极为微妙,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去岁二月在思楠城的一幕幕,有人暗暗脸红,有人同情地看着那两人一眼,想当初他们也曾怀疑过封炎的实力,可结果呢?!

几个火铳营的将士不自然地垂下了头,至今还觉得脸颊有些生疼。

“上战场?!”那方脸小将嘲讽地又道,“说不定是个胆小鬼,不然,为什么做事婆婆妈妈的?!”

“说得是!”

“反反复复,优柔寡断,何以服众!”

“……”

下方又有五六人跟着起哄,发出一片嘘声。

周围也有些人心有同感地微微点头,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人群中骚动了起来。

封炎当然听明白他们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唇角翘得更高了。

而阎兆林的眉头则皱得更紧了,他上前了一半步,想说什么,却被封炎抬手阻止了。

阎兆林立刻就退了回去,交由封炎自己来处理。

别人不了解封炎,但阎兆林跟随封炎几年,亲眼看着封炎一步步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对于封炎的本事,他自然是信服的。

封炎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地看着下方神情激愤的几人,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盛世该如何?”

那个方脸小将狐疑地与身旁的短须将士互看了一眼,那方脸小将拔高嗓门答道:“自然是国富民强。”

封炎其实也不在意他的回答,接着道:“那如今的大盛又是如何,可是盛世?”

“晋州山匪为祸,冀州官商勾结,皖州连年灾害……大盛每年国库税银约两百万两,自从闽州开放海禁,每年又多了两百万两海税。今上在位十八年,现在国库几近于无,朝堂上下都等着一季的税银维持一季的开销,连救灾都拨不出足够的银子,如今的大盛已是千疮百孔,这还是盛世吗?!”

“这几年从南境到北境连年战乱,总共死了十万青壮年,大盛人口锐减了三百万,全国登记在册的兵员只剩下不到六十万,大盛已经岌岌可危……”

“如今北境已经沦陷了大半,一旦北燕大军突破了北境最后一道关口,就会势如破竹地直入中原。”

“内忧外患之下,大盛恐怕就会分崩离析!”

随着他的一句句,周围的那些将士鸦雀无声,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连周围的气温都似乎下降了不少。

封炎的眼眸越来越明亮,神态坚定地说道:“对我来说,大盛更重要!”

除奸佞,归正统重要,但是大盛更重要。

风一吹,封炎的衣袍被吹得鼓起,袍裾随风飞起,猎猎作响,让他整个人看来多了几分杀伐果决的锐气。

下方的一众将士们皆是一片肃静。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知道打仗,其实对封炎说的这些并没有了解的这么清楚。

但是,他们能够顺着想象一旦北燕破境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无论北燕人,还是南怀人,这些个外族蛮子都一样,他们对于中原的大好河山觊觎已久,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他们身处南境战场亲眼看着滇州和黔州的百姓在南怀人的铁蹄下,家破人亡,尸横遍野,血流漂杵,比如黔州的巴安城,南怀破城后,屠城七日,直接把巴安城上下十几万的军民全数变成他们的刀下亡魂,巴安城就这么变成了一个死城。

所以——

封炎他临时放弃逼宫,是因为不愿让北燕有可趁之机?

这可能吗,这可是皇位啊!!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皇位争破了头,不惜杀父杀母杀兄杀妻杀子……就是为了登上那个至高之位,封炎竟然舍得放下那近在手边的皇位?!

方才还愤愤的一些将士开始冷静下来,看着封炎的目光也变得更为复杂,带着打量、探究、沉思、惊疑……以及敬重。

但也有些人仍旧对封炎所言怀有质疑,比如那方脸小将,比如三十来岁的短须将士……

“封大元帅,那您可曾想过只要皇上在位一日,大盛就不会好,只会日薄西山吗?!”那方脸小将皱眉望着高台上的封炎,不服气地质问道,“封大元帅,您如此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把一番大好局面毁于一旦,难道不也是视大盛于无物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坚定,说得周围一些将士又意有所动。

封炎面不改色,彷如泰山般稳稳地负手站在那里,淡然一笑,朗声道:

“所以,我来了!”

五个字简简单单,自信果决。

少年傲然而立,神色间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恣意,张狂中又带着一种雷霆万钧般无坚不摧的气势。

下方的众将士像是被夺走了声音似的,一片寂静。

封炎神色泰然地环视了台下众将一圈,胸有成竹地继续道:“大盛之忧在于内忧外患,我这次到南境,就是为了彻底去掉南怀这个外患。”

他这句话不仅仅是一个宣言,更是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方脸小将之前“敢不敢上战场”的质疑——

他当然敢上战场,他非但敢,还要拿下南怀!

封炎所言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众将士惊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子里混乱如麻,嗡嗡作响。

周围更静了,连风都停止了,时间似乎静止一般。

南境这一战已经持续了三年多了!

这三年来,他们都在奋力抵抗南怀……不,不止这些日子,近百年来,南怀都对大盛虎视耽耽,觊觎在侧,大盛一直处于抵抗防守的状态,南怀能有几年不来犯,对于边境的将士和百姓而言,已是很幸运了。

他们本来也就想着,这一次狠狠地挫了南怀的锐气,想必可以让南境能保几年的太平。

没想到封炎竟然有此雄心,有此决心,打算彻底消除南怀这个祸患!!!

下方的众将士神色更为复杂,有的人心跳砰砰加快,有的人目露异彩,有的人与身旁的同袍面面相觑,甚至有人忍不住暗暗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封炎对于下方的骚动浑不在意,还在往下说:“大盛如今南北两地受战乱所苦,以致无力安内。若是大盛没了南境之险,朝廷之后自然就能分出人钱物去平定内乱,整顿地方,休养生息……”

封炎的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重锤般敲击在众将士心口上,明明他的声音也不算特别响亮,却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大部分将士都露出向往之色。

对于这些将士而言,他们厮杀战场、以命相搏是为保家卫国,他们最期盼的就是和平与安宁。

封炎,他才是真命天子!

一簇簇火苗在他们眸中点燃,周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方脸小将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见他们似乎都被封炎的三言两语说动了,心中愈发不平,只觉得封炎真是大言不惭。

“封大元帅,你真是异想天开!!”方脸小将扯着嗓门又道。

封炎也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个只知道享乐玩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

战争是性命与鲜血为代价,这种纸上谈兵的公子哥真的懂为何战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