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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攸表哥今天休沐,正好再一块儿练练!”

“肖公子?”端木宪挑了挑眉,随口问了一声,“哪个府的?”

端木宪一时没想起京中哪个勋贵府邸姓萧或者肖。

“就是马市那个卖马的肖公子啊。”涵星理所当然地答道。

“……”端木宪怔了怔。坊间镇马市的那个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了不少人,他当然还记得。对于那位不曾谋面的“马商”肖公子更是记忆深刻,不就是那个来历蹊跷的“山匪”吗!

端木宪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他欲言又止地朝正在吃松仁的端木绯看了一眼,心里暗暗嘀咕着:四丫头一向挺机灵的啊,怎么和涵星这丫头在一起就变得没心没肺了呢?!

端木绯感觉到端木宪在看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她还以为端木宪也想吃松仁了,体贴地给祖父剥起了松仁来。

吃上小孙女亲手剥的松仁,端木宪既满足,又感动,一下子就把那什么身份蹊跷的山匪忘得一干二净。

眼看着正午了,季兰舟才刚吩咐管事嬷嬷去摆膳,一个门房婆子忽然疾步匆匆地来了,进厅禀道:“老太爷,三老爷和三夫人回来了!”

这个消息令得厅堂里静了一静,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连端木宪都难掩意外之色,原本要往唇边凑的茶盅停顿在了半空中。

四年前,皇帝亲自下旨调端木期去了中州汝县做了个七品县令,端木期携妻前去中州赴任,这一去就是四年未归。

端木期的任期本该在去岁就满了,但是,因为他的考绩是中下,再加上京城这两年局势乱,端木宪想着这个三子蠢不可及,就没动用关系把他弄回来,打算让他汝县再待上几年。

可是,他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端木宪眉心微蹙,把手里的茶盅放下了,道:“让他们过来吧。”

端木珩还以为端木期会忽然回来是因为吏部的安排,只奇怪三叔父端木期怎么没提前送封信回来,府里也好提前安排为他们夫妻俩洗尘。

没多久,另一个门房婆子就带着端木期夫妻俩朝这边来了。

端木期着一袭半新不旧的太师青竹叶纹直裰,风尘仆仆。

四年不见,端木期看着瘦了一圈,才三十几岁的人,鬓发间却多了些许银丝,平白老了好几岁。

三夫人唐氏落后了一步,她穿着一件铁锈色暗八仙褙子,她倒是胖了一圈,好像是端木期掉了的肉长到了她身上一般。

夫妻俩应该都是舟车劳顿,面色略显憔悴。

“父亲!”

端木期仿佛没看到这屋子的其他人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上首的端木宪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才叫了一声,端木期的眼眶已经红了,眼前浮着一层淡淡的泪光。

唐氏也叫了声“父亲”,紧接着跪在端木期身旁。

端木宪不给端木期说话的机会,淡淡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接到吏部调令了?”

端木宪当然知道吏部没有调令,这个问题是故意说给端木期听的。

端木珩也是聪明人,立刻就品出祖父的语外之音,眸色幽深。

“……”跪在地上的端木期微微睁眼,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他定了定神,立刻就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哭诉道:“父亲,儿子病了!”

“父亲,儿子得了胸痹,一到晚上就心绞如刀割,哎,那汝县就是个不毛之地,县里就那么几个半桶水的郎中,又没良药,儿子的病情是每况愈下啊。”

”您看,儿子瘦了一大圈,都快皮包骨头了!所以儿子只能回来了!“

端木期痛哭流涕,哭得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端木宪的眉尖抽了抽。

端木期还在继续说道:“父亲,儿子这一路北上沿途也找不少大夫看了,都说儿子这胸痹要好好养着病才会好,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休养不好。”

“……”端木宪抿唇沉默了。

厅堂里静了下来。

唐氏以帕子擦着眼,哽咽着帮她夫君说话:“父亲,您就帮帮老爷吧。您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儿媳……儿媳也跟着心疼啊。”

唐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身子如筛糠般微微发着抖。

端木期见端木宪一直不说话,再求道:“父亲,您帮着给儿子说说情吧,把儿子调回京来吧。儿子再在穷乡僻壤待下去,怕是连命都要不保了!”

端木期一脸祈求地看着端木宪,他爹如今可是堂堂首辅啊,说是权倾朝野也不过为,给自己动动关系,也就是抬抬手的事,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再说了,当初是皇帝下旨调的他去汝县,可现在皇帝都病了,也管不着他了……他们端木家眼看着就要“青云直上”了,这时候,京里多一个自己人,那不就是多一个助力吗?!

“老三,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端木宪忽然开口问端木期道。

闻言,端木期悬了好久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果然,父亲心软了,这事应该十之八九没问题了。

端木期又用袖口擦了擦泪,虚弱地叹了口气:“父亲,儿子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就是要好好将养着。儿子不孝,让父亲为儿子操心了。”

一旁的唐氏也暗暗地松了口气,一派低眉顺眼的样子。

前方的端木宪慢慢地捋着胡须,儒雅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又问道:“老三,你回京,那汝县那边公务交给了谁?”

“父亲,汝县那边的公务暂时交由了县丞处理。”端木期连忙答道,“这吴县丞与儿子共事多年,对汝县的情况了如指掌,父亲尽管放心。”

端木宪微微颔首,眯了眯眼,神色间多了一丝凌厉,决然道:“老三,你明天就向吏部上书请辞吧。”

什么?!端木期猛然睁大了眼,他可没想过请辞啊!

他只是想调回来,做个清闲的京官,汝县那等穷乡僻壤,哪里能跟繁花似锦的京城相比,他在那里辛苦了几年,就算没功劳也该有苦劳是才是,怎么也该稍微升一升吧?

怎么说自家爹可是当朝首辅啊!!

唐氏悄悄扯了扯端木期的袖子,端木期连忙道:“父亲,何必请辞呢?儿子这病也就是不能操劳……您……”他犹豫了一下,也不管小辈们还在这里,就硬着头皮觍着脸道,“您不如给儿子在京中安排一份清闲的差事……”

端木期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在端木宪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中,最后消弥于空气中……

端木宪哪里会信端木期真的是病了,他的儿子他当然了解,老三肯定是吃不了苦,才借口生病逃回京城。

端木宪淡声道:“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养’吧!”

老三他既然这点苦都受不了,那就不用再当官了。

“父亲……”端木期总觉得端木宪的语气意有所指,还想说什么,这时,后方的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履声。

三房的几个小辈也闻讯匆匆赶了过来,风风火火,嘴里一个个叫着“父亲”、“母亲”。

见端木期和唐氏跪在地上,端木缘、端木玹等人心中惊疑不定,嘴里唤着“父亲、母亲”,端木缘的眼眶都红了,只恨不得抱着四年不见的唐氏抱头痛哭一番。

可是厅堂中的气氛太诡异了,端木缘、端木玹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乱说话,只能齐齐地跪了下去,跪在端木期和唐氏的身后。

端木期看着几个孩子,心念一动,以情动人地哀求道:“父亲,您就看在这些孩子的份上帮帮儿子吧!儿子和媳妇一直不在京城,这几个孩子的年纪也大了,也得操持亲事啊。”

唐氏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在一旁频频点头,眼眶更红了,也是心有感慨:她的长女端木缘今年都十五岁了,到现在亲事还没有着落。长子端木玹也十三岁了……公爹委实也太绝情了,把他们夫妻俩丢在中州汝县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整四年多!

端木缘当年本该随双亲去汝县的,是她赖着不走,因此这几年她一看到端木宪,心里就发怵,现在见双亲终于归来,端木缘喜不自胜,就像是一朵漂泊多年的浮萍终于有了依靠般,有了些许底气。

她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立刻跟着附和帮腔道:“祖父,父亲母亲都去了汝县四年了,孙女一直十分惦念……”

端木宪神色淡淡地朝端木缘看去,端木缘就像是被掐住了嗓门似的,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厅堂中静了下来,气氛微凝。

管事嬷嬷也是左右为难,膳食都摆好了,可是看这气氛实在是不对啊。

所有人都瞥着端木宪的神色,唯有涵星好像感受不到那种古怪的气氛,抓着一把瓜子,“咔擦咔擦”地嗑着瓜子,好似在看戏般。

端木宪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觉得连用膳的胃口都没了,直接起身离去。

“父亲……”端木期又喊了一声,却叫不住端木宪。

他犹豫地不知道该不该厚着脸皮追上,他一个迟疑,端木宪已经大步出了厅堂,渐行渐远。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片尴尬。

唐氏拉了拉端木期的袖子,搀扶着端木期站了起来。端木缘等人自然也都跟着起身。

唐氏仿佛直到此刻才看到了端木珩他们,抚了抚衣袖,若无其事地笑了。

“来来来,阿珩,涵星……还有纭姐儿,绯姐儿,既然这午膳都摆好了,大家干脆都一起坐下用膳吧。”

她端着长辈的架子随口道,又招呼端木缘、端木玹几个也坐了下来。

端木纭皱了皱眉。

唐氏坐下后,含笑来回看了看端木珩与季兰舟,“阿珩,这是你媳妇兰舟吧?”

端木珩点头应了一声,语气干巴巴的。

唐氏倒也不以为意,端木珩一向寡言少语,一天说不上一个字也是常事。

唐氏笑吟吟地对着季兰舟又道:“兰舟,你和阿珩成亲时,我和你三叔父实在是赶不回来,你可别见怪。见面礼,三婶明天再补。”

季兰舟站起身来,屈膝对着端木期和唐氏福了福,唤了声:“三叔父,三婶母。”

她的神态温和,举止得体,仪态从容。

端木期想着方才的一幕幕被几个小辈都看在眼里,此刻有些尴尬,只含糊地捋着胡须说了两声“好”。

“涵星,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家中小住?”当唐氏看向涵星时笑容更盛,带着几分殷勤,几分讨好,“缘姐儿,涵星难得来家里玩,你多陪着你表姐玩玩。”

没等涵星答应,唐氏又热情地招呼其他人道:“哎呀,这饭菜都要凉了,有什么事我们等用完膳再说吧。”她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

“……”涵星挑了挑眉,心道:她这位三舅母还真是出去四年也没长进啊,跟以前一个样子,自说自话!

端木纭与涵星想到了一会儿去了,她可不打算惯着他们,霍地站起身来。

当年三叔父和三婶母为了父亲那个世袭的“安远将军”,上蹿下跳的,先是非要过继他们的次子到长房,后来过继不成,就想把自己弄去道观修行祈福,好拿捏自己的妹妹。

这些事,她可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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