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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宅人想问题,总是想不到这个角度。她们总是习惯把女人和女人凑一起比较。

四叔叹气,好好给老婆子说道说道。

“如今咱家,六娘之下,甚至不是我,是三郎,你的儿子。”

“六娘如今的身份,想找什么公卿贵公子找不到?那个徐侍郎好几次找借口让他儿子在六娘跟前露脸,你以为他安的是什么心。”

“六娘有心,选些身份卑贱之人做房里人。她这么做,你以为谁得好处呢?别傻不拉几跟着外人瞎捣乱。”

“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她称王开始就不一样了。”

“你不要把她当成你侄女,也不要当她是普通女子。”

“她所做的你看不惯就忍着,憋着。但不能跟她对着。”

“不一样了,再不一样了。你是三郎五郎的娘,别给孩子们拖后腿。”

四夫人呆了很久,慢慢消化,因碍着自己的儿子,脑子好歹能转过来,能想通。

能想通就好,四叔很欣慰。

女人们其实也不傻,只是总在内宅,见识少。与她们好好说,把事情讲明白,道理讲清楚,也不是不行。

昏暗中,四夫人迟疑了一下,向四叔蛄蛹了一下,贴近,道:“我其实有个事,一直搁在心里……”

“你看,六娘没有孩子……”四夫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小声起来,但她用很小的声音说,“那以后……”

“闭嘴。”四叔打断了她,“这个事,搁心里想想就行,别说出来。”

“这个事,是个容易掉脑袋的事。”

四夫人嗔道:“你吓唬我。”

四叔却不说话。

帐子里很静。

四夫人怕起来:“咱跟六娘可是本家。”

四叔道:“六娘……你觉得若有事,六娘会因为你是本家就不砍你的头?”

虽然到现在为止,叶碎金的刀下的确还没有死过本家,但四夫人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想,本家到现在还没有折过人,是不是正因为叶碎金把本家的男丁都拢在了身边的缘故?

正因有她亲自盯着,才没出过大事?

如此说来,六娘她……真的很爱护本家。

但六娘没有孩子,跟自家脱不了关系。

以后会不会旧事重提,四夫人不安,问四叔。

“不会。”四叔很笃定,“过去的就过去了。”

“但这个事不能碰。”

“我会跟三郎五郎都说说,你也敲打敲打媳妇们。”

如今不一样了。

他的家里,必须都头脑清醒,不能出糊涂人。

太原攻克,齐王身死。原定难军的夏州四地又被收复。

赵景文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仿佛是寒风里又脱了一件衣裳。

因他一直在向北扩张。

原本裴泽在时,裴家军跟据在河东道南部的吴王常有摩擦。

但裴家姐弟分家之后,赵景文和吴王说和,两边划了界限,互不侵犯。

如此,在关中和叶碎金之间,还有个吴王作盾牌。

在这样的前提下,赵景文向北扩张。已经攻下了宁州、坊州和鄜州。

他原期望着,趁着吴王和齐王给他做屏障,先向北突,再向西进。未来能不能向东,得看情况。

他知道吴王、齐王长久不了,但也没想到齐王兵败如山倒。更没想到,党项人扛不住段锦。

印象里,段锦还是个初初长成的少年,怎地一眨眼,已经是令党项人都瑟瑟发抖的悍将。

掐指算一算,赵景文才惊觉,七年了。

他离开叶碎金已经七年了。

早已风云变幻,物是人非。

只这一下子,形势就变了。

他和中原王叶碎金之间的缓冲,只剩一个吴王,一个丹州、一个延州。

他若再向北突进,就直接与叶碎金接壤了。

这不行。

赵景文尽量避免跟叶碎金直接对上。尽量避免给叶碎金攻打他的理由。

中原王如今是庞然大物,她如果想对关中下手,赵景文无力相抗。

怎么办呢?

赵景文目光在舆图上巡梭,只能向西。

向西,便是陇右道。

自前魏灭亡,安西大都护府失联湮灭,陇右道渐为胡人所侵。

打陇右道与打燕云十六州的难度差不多。南方还有那么大的天地。

北方政权坐稳之后,君王若无雄心,就会像晋帝那样开始耽于享乐。若有雄心,该南下,一统神州。

赵景文判断,叶碎金下一步肯定是打吴王,但打完吴王之后,大概率是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准备南下。

打陇右道的可能性不大。

则向西挺进,对他来说就是个安全的选择。

他用了“安全”而不是“好”来形容这个选择,是因为其实眼前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才想着,便有军报送来,展开一看:吴王向中原王称臣。

赵景文咬牙把军报折起来。

正想丢出去,裴莲的娇声笑语由远及近:“睿儿慢点,别摔了,端好,让你爹爹也看一下,开心开心。”

赵景文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这种病的症状便是,一听到裴莲这咯咯笑声,太阳穴便一突一突地难受。

可裴定西带着严笑和房州军投了叶碎金。

叶碎金与裴泽颇有情义,定会照顾裴泽遗孤。

而裴定西,又是这世间唯一会在乎裴莲的人。

裴定西在叶碎金身边活一日,他就得善待裴莲一天。

这都是,自己选的。

赵景文把军报狠狠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