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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言凤卿和沈醉疏是抛下了大军,轻装前来的,所以只带了百余名骑术不错的近卫。秦绾随手一划,把他们的营帐放在了三千亲卫营的边上,在外人看来,妥妥的监视。

尤其,这一次军情会议,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总之,秦绾说东,言凤卿就说西,反正就没有意见统一的时候,然而,他还不是故意唱反调,不管正理歪理,至少听起来还挺像一回事的。听得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已。

散会后,众将三三两两往外走,脚步都是飘的。

赖成德左右看看,一把拽住了吕辉,低声道:“副统领,王妃和言将军似乎矛盾不浅?”

“你想做什么?”吕辉沉声警告了一句,“别做多余的事,她代表的是圣意。”

“可是让一个女人来指挥,出了差错谁来担当?就算是镇海将军,也比王妃靠谱吧?”赖成德争辩道,“何况,言将军不是反驳了王妃的意见吗?”

“蠢。”吕辉瞪了他一眼,无奈道,“她若是真不懂,还能和言将军针锋相对辩驳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两人都懂,所以才有分歧。这不是对错,而是思考方式不同。”

“有这么厉害吗?”赖成德摸了摸脑袋嘀咕道。

“不过……将帅不合倒真是个问题。”吕辉摸了摸下巴,眼神也有些闪动。

另一边,秦绾也懒得再回驿馆,直接在军营里安顿下了。反正把秦姝和邵小红留在驿馆里,加上几个暗卫和明面上的侍卫,护着苏青崖肯定没问题。最近内力的进境已经稳定下来,晚上也不需要苏青崖盯着随时准备扎针,只要秦姝送药就可以了。那个丫头她还是很放心的,肯定不会私拆那些药瓶。

“王妃,吕辉和几个将军去找言将军了。”执剑轻巧地闪身进来。

秦绾放下正在研究的地图,闻言只是笑笑:“由他们去。”

“属下去听听他们说什么?”执剑提议。

“不必,猜也能猜到。”秦绾一声嗤笑,“那些白痴,以为言凤卿是什么人?随便就会被他们说动?”

“言将军也未免太记仇了。”执剑抱怨。

秦绾斜睨了他一眼,只想说你要是被人扒光了丢到大街上去,你不记仇才怪!

“可是……就不需要管管吗?”在帐内伺候的荆蓝忍不住插了一句。

“用不着,明天自然就知道了。”秦绾低笑。

“怎么觉得王妃很信任言将军似的。”执剑嘀咕道。

“言将军怎么说都是王爷的挚友,就算和王妃有点不愉快,也不能帮着外人来对付王妃吧。”荆蓝没好气道。

“真看不出来。”执剑毫不犹豫地摇头。之前他站在秦绾身后,看得明白,言凤卿衣袖里藏着利器,他是真的想动手,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忍住了。

“我看,是你自己心虚吧?”荆蓝看着执剑的眼神有点古怪。

“我干嘛心虚?”执剑莫名其妙。

“言将军大概不会对王妃怎么样,但是你——就不一定了。”荆蓝低笑道。毕竟,虽然是王妃下的令,可真正动手的人却是执剑。

“还有莫问也帮忙了的!”执剑振振有词。

“这个问题你去向王爷伸冤。”秦绾挥挥手,“行了,你出去吧,一进来就吵死人。”

“王妃居然嫌弃我了。”执剑一脸的哀怨,但脚下可没迟疑,一晃就没了影子。

荆蓝重新拿起墨条继续磨着,又偷偷看了一眼秦绾的侧脸。刚刚虽然她说得理直气壮,可心底其实还是有点儿嘀咕的。

言凤卿……真的没问题吗?

秦绾只是笑笑,对照着地图写写画画,就这么忙了一早上。

用过了简单的午餐,她才打算出去走走。

军营里的气氛泾渭分明,不过秦绾也不在意,男人的交情就是打出来,只要两支军队合在一起打一仗,双方自然就不会这么僵硬了。

“王妃。”徐鹤和叶随风并肩走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秦绾失笑道。

“还不是因为……”徐鹤咬牙切齿地指了指另一边的营帐。

“言凤卿那张嘴能气死你,少招惹他。”秦绾摇摇头。

“可是那群家伙在唯恐天下不乱。”徐鹤怒道。

“嗯……”秦绾歪着头想了想,却道,“挺好的。”

“……”徐鹤和叶随风互望了一眼,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看他们,少操心。”秦绾拍拍两人的肩膀。

徐鹤无言以对……好像就他和叶随风在操心?朔夜和顾宁……就没理会过。

“怎么,军营里可不是逛街的地方。”说话间,言凤卿带了两个手下,抱着双臂从后面走过来。

“本妃记得,在冷帅军中,仪容不整,可是要打二十军棍的。”秦绾打量着他的衣服,浅浅一笑。

明明也是世家公子出身,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身匪气,就从没见过他把衣服规规矩矩穿在身上过!难道是和水匪混久了么?

“军棍?王妃来打吗?”言凤卿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王妃武功高明,言某还没机会领教一下,既然是在军营,切磋切磋武艺不违军法吧?”

“还是算了。”秦绾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遗憾地摇摇头。

“怕了?”言凤卿一挑眉。

眼看这边的冲突,军中的将领大多围了过来,只不过,锦州军那边是幸灾乐祸,而秦绾这里……个个都是一脸的同情。

“出京的时候,本妃答应过王爷,不会弄死你的。”秦绾叹了口气,伤脑筋道,“这么欠揍,万一不小心失了手可怎么好。”

她还没说完,言凤卿已经黑透了脸,半晌才道:“伶牙俐齿,怪不得你的属下都想造反了。”

“你想造反?”秦绾诧异地看着他。

“呵呵。”言凤卿一声冷笑,没好气道,“就这半天,你知道有多少人来求本公子,把你送回京城么?”

这话一出,吕辉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虽然是这个意思,但可不敢说得如此明白,而且言凤卿不是一直没表态吗?只有对摄政王妃的讨厌绝不作假,甚至咒骂得比他们都狠。然而,最重要的是,言凤卿……他居然说出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全军将士面前说出来了!这是有多心大?如果他们倒霉,摄政王妃就会放过言凤卿?

“哦?”秦绾笑了,目光在吕辉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余啸身上。

这也是在言凤卿帐中停留最久的人。

“说起来,那个家伙怎么回事?”言凤卿指着余啸,没好气道,“说是锦州军统领,连兵符都拿出不出来,假冒的吗?”

“假倒不是假的,不过是刚被本妃收了兵权罢了。”秦绾淡然道。

“女人就是女人。”言凤卿冷哼道,“要做就做彻底,打蛇不死,留着反咬你一口?没用!”

“想咬人,拍死就是了,多大点事。”秦绾倒是没动气,似笑非笑地看了余啸一眼。

“王妃……”吕辉忍不住上前叫了一声。

“罢了。”秦绾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辩解,淡淡地道,“本妃对你们的心思没兴趣,只要上阵的时候听从军令就行,只是,也别蠢得让人看不下去了。”

吕辉的脸色涨得通红,其他几个将军也神色各异。

“走吧。”秦绾带着荆蓝转身走人。

“呵。”言凤卿一声轻嗤,挑了个和她背道而驰的方向走,摆明了水火不容。

“言将军,为什么?”余啸忍不住问道,“你也看见了,这……”

“为什么?”言凤卿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那个女人嘛,阴险、毒辣、小气、睚眦必报,本公子迟早有一天让她服软,不过真要打仗,她至少比你们这群草包有用多了!”

“……”所有人无语。

不愧是言凤卿,一句话得罪全军营。谁也不会因此就感激你的好么?你迟早要被这张嘴害死!

“王妃!”另一边,徐鹤和叶随风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王妃早知道,言将军是……自己人?”叶随风艰难地道。

没办法,言凤卿最后那句话他们也听在耳中,实在很难信服那家伙和他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太欠抽了有木有!

“他要是真想弄死我,带着谁不行,把沈醉疏弄过来给我增加帮手?”秦绾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们。

“啊……”两人顿时石化。

荆蓝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从来没怀疑过言凤卿的立场,只是……这个示好的行为实在太光明正大了,反倒是让他们一时都没想到!

回到营中,果然发现沈醉疏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支笔。

“怎么,连茶都没人上一杯。”秦绾笑道。

“免了,反正这营中也没酒。”沈醉疏叹了口气。

“行,晚上找家酒楼,给你接风洗尘。”秦绾爽快地道,一句话没提言凤卿。

“一言为定。”沈醉疏眼睛一亮。

不过,说是如此,荆蓝还是很快地沏茶上来。

“许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秦绾坐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或许是在水上时间久了,比从前黑了不少,也瘦了,但眉宇间神采飞扬,比起之前过一天算一天的颓然却精神多了。

“嘛……就算明天要死,今天也得过日子不是?”沈醉疏一摊手,“反正我现在无牵无挂的,杀杀倭寇也算是干点有意义的事。”

“没这么简单。”秦绾的神色凝重下来,简略地把从俘虏口中逼问出来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北燕么。”沈醉疏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觉得,冉秋心这回可能要玩脱。”

“哦?”秦绾挑了挑眉。这话听着,话里有话啊。

“大概是前几年吧,有一次我被人追杀,躲进了一艘商船,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商船带出了海。”沈醉疏组织里一下语言,慢慢地说道,“航行几日后,商船遇见了海盗,满船人被杀,船只被放火烧沉。当时我内伤极重,只能眼睁睁看着倭寇杀人,最后关头躲进了海盗船,就这么一路被带到了扶桑。”

秦绾和荆蓝对望了一眼,大感意外。

“我在扶桑休养了三个月才痊愈,身无分文,语言不通,差点是饿死的。”沈醉疏提起这段悲催的经历脸色还在发绿,“不过,因此我也走了扶桑不少地方,对那里比较了解,尤其后来渐渐学会了一些扶桑的语言,又遇见了几个从中原过去的人——这么多年来,在海上遇到风暴漂流到扶桑的人也不少,也有一部分人活了下来,在扶桑生根发芽,也幸亏这些人的帮助,我才能重返中原。”

“你倒是真的命大。”秦绾的神色也有些古怪。这都被他活着回到中原,简直是打不死的蟑螂命吧。

沈醉疏哈哈一笑,倒是很乐观:“当时大仇未报,怎么能死呢?”

“沈大侠,扶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遍地都是海盗吗?”荆蓝问道。

“哪儿能呢。”沈醉疏失笑道,“光靠海盗劫掠哪儿能维持这么多人的生活,扶桑本土和我们中原其实并无区别,男耕女织,也都是普通百姓,倭寇虽然烧杀抢掠,可却不会在本土作乱,海盗船归岛,一下船,那些海盗也都是有家有室的。”

“我还以为扶桑人都是茹毛饮血,全民皆匪呢。”荆蓝听得目瞪口呆。

“要是那样,那些落难的中原人哪儿活得下去。”沈醉疏翻了个白眼,又道,“不过,那时候扶桑混乱得很,一个海岛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势力互相征伐,简直比西域那块儿还乱。”

“说得我都对那个能统一几十个势力的女人好奇了。”秦绾道。

“所以,要是冉秋心自己去扶桑的话,还不好说,可若是就派几个人……”沈醉疏摇摇头,“扶桑人天性嗜血,狼子野心,断然不会俯首听命于人,冉秋心若是在北燕遥遥指挥,哪天被反咬一口完全不出奇。”

“那么,如果我想控制扶桑呢?”秦绾沉吟道,“有什么建议吗?”

“杀。”沈醉疏回答得毫不犹豫,“水军上岛,先杀,把他们杀怕了,然后迁移中原子民,与扶桑人混居通婚,一步步废除扶桑的语言、文化,过个几十年的,世上再无扶桑。”

秦绾眨了眨眼睛,看着沈醉疏有些发愣。

“不对吗?”沈醉疏迟疑道。

“对、太对了。”秦绾点头,很新鲜地道,“就是没想到沈大侠还有这见识。”

“看不起我是不是?”沈醉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还有,每次听你叫我‘沈大侠’,我浑身寒毛直竖。”

“噗哈哈……”秦绾忍不住笑出来。

她喜欢叫一声“沈大侠”当然不是因为交情生疏,不过就是和叫苏青崖“苏公子”一样,打趣罢了,只是沈醉疏远没有苏青崖的免疫力。

“说真的,你想攻打扶桑?”沈醉疏正色道。

“南楚已下,很长时间里东华都用不着水军。”秦绾嫌弃道,“让言凤卿那个混蛋闲着走马遛狗也太便宜他了,不如把他丢去扶桑,过个十年八载的,最好娶个扶桑女人,留在那儿当姑爷算了!”

“这主意好!”沈醉疏大笑。

·

说是接风洗尘,不过秦绾最终也就是叫上了顾宁,加上执剑和荆蓝,一行人在锦川城中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

因为时间不早了,酒楼也没了雅间,秦绾也懒得惹是非,就在二楼角落里找了个位置。

“龚岚那小子,迟早要被人摸到床上砍了,太会拉仇恨了。”听着执剑讲京城发生的趣事,沈醉疏摇头叹气。

“这点,言将军才该深有体会。”顾宁道。

“说起来,言凤卿脾气挺好啊。”沈醉疏灌了一杯酒,好奇地问道,“我看他就跟你过不去——你到底怎么他了?”

“把他强了你信不信?”秦绾笑。

“噗——咳咳……”沈醉疏差点被酒呛死,“好好说话。”

“不信啊?”秦绾很无辜。

“你家王爷那个醋坛子怎么还没弄死言凤卿。”沈醉疏没好气道。

秦绾摊了摊手,给了执剑一个眼色。

执剑倒是很开心地把红袖楼那段公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沈醉疏无语。这夫妻俩也是不是太彪悍了点……好吧,李暄自己都不在意妻子扒别的男人的衣服,他操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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