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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余光相觑,心思各异,谁也没有答话。

“朕若是不出宫耍一趟,都不知邺京的物价因南边的洪灾连带,果蔬之价涨了十倍不止,邺京尚且如此,临州和允州的百姓现今还吃得起粮吗!”

魏绎咄咄逼人,低声一喝:“庾学杰!”

户部尚书庾学杰一哆嗦,低着头出列:“臣……臣在!”

魏绎随手掀了一份邸报,劈头盖砸在了他脑袋上:“你户部的这些糊涂账目,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心中可有分寸!”

庾学杰乌纱帽被那邸报都砸了下去,他立刻捡起来戴好,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皇上恕罪,臣、臣确有失察之责!”

“好一个失察之责。”魏绎看向燕鸿:“燕相觉得,庾尚书此举仅是失察么?”

燕鸿淡淡瞥了眼庾学杰,道:“户部办事不力,邸报造假,欺上瞒下,尚书该交由刑部审办。”

庾学杰一愣,公然起了哭腔:“燕相!燕相,下官一时疏怠,日后定……”

“但不知皇上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说临州与允州发了大洪?”燕鸿话锋一转,稳声说道:“老臣这几日并未接到两州呈送通报灾情的急函,满朝文武也不曾听到半点风声,不过临州与允州近日多雨水倒是真的。至于邺京民间的物价上涨,怕是另有其因。”

满殿的官员暗声唯诺,悄然应和燕鸿。庾学杰的心也陡然落了下来。

灾情一事,分明是有人要刻意隐瞒,想要只手遮天。临州允州相去邺京千里之远,就算是有官员曾听到了风声,如今也不敢招认呈报。

明知有灾情而不报,枉顾国基,罪行等同于叛国。

“燕相是在指责朕无中生有?”

“老臣不敢。”燕鸿拱手,字里行间却不留情面:“只是近日临、允两州呈到京中的折子只字不曾提过灾情。皇上要关心民瘼,老臣可派御史前往南边查明。可皇上今日贸然将六部官员齐召此处,兴师问罪,试问又是谁想要蒙蔽天听?”

若临州允州真有天灾,朝中有能耐将消息完全隔绝于离江之外的,只有燕鸿。足足两个州,要牺牲数十万条人命,太荒诞了。

若洪灾为假,便是林荆璞夹在中间挑拨人心。可以林荆璞的手段,他大可用一招更高明的,还不至于拿两个州的人命来开玩笑。

司谏院许良正也很是费解,上前正声劝谏道:“皇上,要两州真发了洪灾,地方官员也会想要保命,他们怎敢隐瞒不报!历来官员谎报灾情,要么是为了政绩,要么是为了吞并赈灾之银,朝廷尚未拨下一文用以赈灾抚恤,两州没拿到钱,也没道理隐瞒啊。”

魏绎盯着燕鸿良久,缓缓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这满屋子的官员从不是魏绎的眼耳臂膀,而是铜墙铁壁,要将他禁锢至死。

他虽是皇帝,也不能将伍修贤的手书当成证据,想要让朝廷调兵拨粮,还得让两州的灾情成为邺京上下认定的事实。

这听起来可笑至极!

燕鸿:“皇上忧心两州,臣举荐工部侍中郎胡轶为御史,前往两州查明水灾实情。”

魏绎脑中的弦愈发紧绷:“要多久?”

胡轶朝他一拜:“皇上,两州地处偏远,快则半个月,慢则两月——”

半个月……

慢,太慢了!

洪水或能在半月内止息,可粮食凑不齐,到时临州允州怕已是饿殍遍地走,必生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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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雨倾盆不绝,允州刺史岑谦正穿着短褐雨靴,瘫在匣口处歇息。

浑浊的泥水已没过了岑谦的腰,双腿都浸泡得没了知觉。

他这几日亲领着卫兵疏通河道,日夜不停,咬牙等朝廷来发兵援助。

一副官蹚水而来,“岑大人,岑大人!粮食已分发给了灾民,大人放心,每户都送了。”

岑谦胡须花白,喘了两口气,又抓住他的肩问:“那邺京……邺京可有传来消息!”

副官抿唇叹气,在雨声中大喊:“大人,都十多天了,邺京要救早便救了!眼下城中的存粮撑不过三日,我们……我们与其饿死淹死,还不如去三郡投了伍修贤,洪水也到了他们地盘,眼下与允州是一线的,他们有治水的兵,还有粮草!”

岑谦疲惫的眼窝深陷,不容置喙:“不可。”

“大人呐!邺京的大官为何不施救,洪水如猛兽,临州与允州挨着三郡,唇亡齿寒,他们就是想借此机会耗死那帮余孽!可余孽死了,我们的百姓又将葬身何处!”

“吾是天子臣,怎可与敌谋!”岑谦激动地直起一身硬骨头,顿时盖过了洪水倾泻的声音:“就是死,今夜也要守住这道闸口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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