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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

当夜,两位总兵官加上顾卿赵楠,在中军大帐秘议,四更时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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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时分方陆续离去。

归帐之后,几人并未歇息,而是召来心腹,各自安排。

大营西侧,几十个帐篷,俱关押鞑靼俘虏。

四更末,一队锦衣卫走进营地,提出两名俘虏,直奔顾卿军帐。

被提两人,一为鞑靼万户,被顾卿挑落马下,保住性命,伤势不轻。一为徐姓商人,出身江浙,在晋地行商,因行海匪走私,举族被发落。一怒投靠鞑靼。后鞑靼战败,混入百姓之中,漏出破绽,被边民认出,锦衣卫当即捉拿。

两人都被反绑双手,堵住嘴,一路拖拽,扔进军帐。

杨瓒独坐帐中,披着斗篷,半靠在榻上。

烛光昏暗,随北风卷入,映在脸上,忽明忽灭。

俊秀的面容,竟染上几分-阴-森。

“跪下!”

锦衣卫厉喝一声,按住两人肩膀,踹在膝窝。

杨瓒站起身,负着双手,俯视两人。

未见恶声恶气,而是语带温和,询问二者伤情。这一举动,非但没让对方松口气,反心不落底,几乎不敢同杨瓒对视。

几句寒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于两人而言,却十足煎熬,像过了一个世纪。

退后半步,杨瓒抬起手,示意赵横将商人押到帐外,先在雪地里跪上片刻。只留万户和两名校尉,自袖中取出一枚石印,上刻“亦卜剌”,正是万户在城下所失。

“如本官没有料错,尔非出身别部,实是举部投靠?”

万户张张嘴,见杨瓒走到桌旁,石制印章靠近火烛,清晰映出章下纹路,终点了点头。

微眯双眼,杨瓒回身,停在万户跟前,话锋突转。

“本官先时所言,你可记得?”

先时所言?

万户猛地抬起头,瞳孔紧锁。

杨瓒递出石印,缓慢出声。语调平稳,像是裹着蜜糖的钩子,一下下抓在万户心上。

“丰美草场,千头牛羊,豪宅广厦,绫罗绸缎,醇酒美人……”

每说一个字,万户的呼吸便粗上一分。

到最后,脸膛-赤-红,眼中满是火热。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荣华富贵尽享,重立部落大旗,还是背负战败名声,回到草原流浪,全在一念之间。”

杨瓒俯身,笑容愈发亲切,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本官只问一次,最后一次,选哪个?”

万户咬紧牙关,脖子鼓起青筋,禁不住腮帮抖动。

“我……我选第一个!”

杨瓒起身,道:“仅口中承诺,无法取信本官。”

“你待如何?”

“很简单。”

杨瓒扬眉,扔出一柄匕首,双臂拢在身前,靠近万户耳旁,轻轻道出两句话。后者瞪大双眼,赤色的脸膛变得惨白。

“想得荣华富贵,总要付出代价。这个道理,阁下理当明白。”

万户不语,看着杨瓒,活似在看一个魔-鬼。

“带下去。”

校尉按住万户肩膀,杨瓒微扬起下巴,笑道:“完成这两件事,才算递出投名状。本官自会上疏朝廷,许你官职。亦卜剌部可比照朵颜三卫,世代居于中原。于你,更可得朝廷封赏,食天子俸禄。”

万户垂下头,胳膊被松开,没有任何反抗。抓起匕首,深深看杨瓒一眼,离开军帐。

“佥宪,此人未必可信。恐趁机脱逃。”

“我知。”杨瓒走到帐边,扫一眼面皮青白的商人,吩咐道,“请李大夫来一趟,务必带上药箱。”

“是!”

校尉离去,商人被带进帐中。

少顷,李大夫行至,掀起帐帘,看到跪在地上的背影,白眉紧锁,表情骤现冰冷。

“李大夫。”杨瓒侧首,问道,“城头所用的药粉,可还有?”

“有。”李大夫放下药箱,认出地上即是-叛-国-行商,恨不能举起药箱,砸他个脑袋开花。

“如制成千张麦饼,百桶羊汤,是否够用?”

“不够。但营中有药材,草民可立即配制。”

“甚好。”杨瓒点头,道,“无需致死,只需腹痛无力即可。”

李大夫点头,扫过地上商人,抓紧一只瓷瓶,当真想掰开嘴,一口灌下去。

肠-穿-肚-烂,痛苦而死,还算便宜他!

猜到李大夫的心思,杨瓒没有阻拦,只轻言两句,换成慢性□□,当场灌下。

“此毒可解。”杨瓒抛着瓷瓶,“如能办成一事,本官自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如果杨瓒说放他走,商人根本不会相信。换成这个条件,明显更有“诚意”。

钱财尽去,亲族惨死,又服下□□,报仇之意仍存,却是有心无力。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选择?

没有勇气-自-尽,只能答应对方条件。

商人垂着头,很快被拖走。

李大夫告辞离开,帐中重新恢复宁静。

正德二年,闰正月己亥

夜半时分,关押鞑靼的营帐忽起一阵-骚--动。

守卫查看,发现万户亦卜剌同别部额勒生出口角,一怒之下,竟当着数人将其杀死。

杀人匕首从何而来,无从终究。

别部额勒被扎三十多刀,脖子被扎出两个窟窿,死得不能再死,却是不争的事实。

杀人之后,亦卜剌-暴-起,抢夺守卫兵器,领八十人抢夺战马,冲破看守,一路“杀”出营门。

彼时,城外鞑靼过墙子岭不久,用过麦饼羊汤,将昏沉入睡。

闻听嘈杂声音,连忙起身。

不等查看,忽感腹痛如绞。脸色煞白,豆大汗珠从额前滚落,倒在地上,蜷缩四肢,再不能起身。

先时送麦饼羊汤,城门未能关严。

万户亦卜剌抓住机会,撞-开门扇,八十骑鱼贯而出,没有绕路,直扑牧民营地。

中毒的牧民,多数无法抵抗。

按照预定计划,骑兵如狼入羊群,冲击砍杀,放火烧帐。中途却突然调头,直冲隘口,欲破边军北归。

站在城头,杨瓒举着千里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箭。”

如果亦卜剌不走,还要费一番周折。自作聪明,以为可趁机逃脱,正好省去麻烦。

黑夜中,边塞地堡如盘踞在荒原上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箭雨飞落,骑兵战马接连倒下。

万户这才明白,从一开始,杨瓒就没想留他性命。

按照杨佥宪的计划,八十匹战马,几名叛国奸商扮成的边军,换来这个结果,倒也不亏。

最后一人倒下,营门大开。

徐姓商人同数名力士牵着骡马,赶着大车,走在牧民营地中。抬起尚有气息的妇人,搜寻帐中铁器,移开栅栏,驱赶百余牛羊,趁夜离开隘口,北往汤河,寻找阿尔秃厮部。

血腥味随风飘散,喊杀声再不可闻。

杨瓒转身,看向同在城头的谢丕,道:“谢兄,今日战报可与请功奏疏一并送出。”

“鞑靼万户亦卜剌仇杀别部额勒,纠集-贼-虏,趁夜袭守卫,破营而走。”

“鞑靼部落名为内附,实心怀鬼胎,接应亦卜剌,欲夺关口。”

“边军奋勇厮杀,斩首八百级,得牛羊三百。”

“小股贼虏遁逃,审讯得知,欲同阿尔秃厮部汇合,再叩万全。”

“贼虏狼子野心,恶性难驯。朝廷优抚,以德报怨,仍不知悔改。致边塞之地,狼烟烽起。”

“臣叩禀,募军丁,丰边储,固边防,以备万全。”

胸中早有腹案,一番话出口,中途未有半点停顿。

谢丕沉思片刻,道:“事虽机密,终不可大意。如有-泄-露,朝廷追究,该当如何?”

“兄长以为,小弟请压下请功奏疏,留待今日,是为何故?”

“贤弟是说?”

“这八百首级,都是功劳。”杨瓒轻笑,“名单之上,需均分于州府官员。”

别部额勒身死,只能护送首级进京。别部附庸阳奉阴违,意图接应破关贼虏,无论真假,内附都成泡影。

奏疏送到朝廷,事情盖棺定论。

这些摘果子的,不想被追究“杀-良-冒-功”,必会想方设法,将鞑靼的“野-心”坐实。用不着杨瓒费心,地方朝中的保护网就能织成。

憋屈这些时日,杨瓒一直在想,既逃不出大网,为何不能转而利用?

果子被摘,总要讨些利息。

对方接受与否,会不会恨得抽他小人,压根不在杨瓒考虑之内。

利息付完,本金也别想再留。

“战功”之后,尚有谷公公的后手。到时候,吃了多少,都要原原本本,丁点不落,甚至加倍还回来。

敢摘他的果子,就该做好准备。

表面鲜亮,内里咯牙,也要捏着鼻子吞下去!

常言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杨瓒以为,自己忍够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二选一实在麻烦。

杨佥宪手一挥,干脆多选,爆发之时,直接-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