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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邀月立刻把手放了下来,她垂首,露出自己纤细羸弱的脖子,“公子,奴真的不愿意让您知道这件事。”

陆枕没有说话,他只是偏头,朝黄梅看了过去。

苏邀月还沉浸在自己的奥斯卡演技里,没有关注到陆枕的动作。

他靠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黄梅。

黄梅一直认为自家世子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柔君子,可今日,黄梅第一次被自家世子身上的气场震慑到。

世子还是那个世子,可他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黑沉沉的,像是一个深潭,能把她吸进去的那种摄人心魂的恐怖感。

黄梅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塞进土里。

太瘆人了。

黄梅低头的时候,看到地砖上印出自己的影子。

发髻上面那支簪子微微晃动。

黄梅终于又想起苏邀月教她的那些话,“是,是奴婢看不得娘子受委屈,这封信娘子本来是让奴婢去烧了的,可奴婢偷偷拆开看了,才明白娘子对世子如此用心,奴婢,奴婢这才大着胆子过来,希望世子不要误会娘子!”

说到这里,黄梅悲从心起,她不能失去苏娘子啊,她可实在是太大方了!

“嗯。”陆枕淡淡回应,没什么表示。

正在奥斯卡演技的苏邀月开始心慌。

黄梅看一眼苏邀月,再看一眼陆枕,起身,退了出去。

那边长泉正好端了药过来,打破了这份令苏邀月都觉得尴尬的尴尬。

“公子,喝药。”

陆枕闻到那苦药,微微皱眉,那边苏邀月已经忍不住干呕了。

“呕……”

陆枕吃力地扭头看她。

苏邀月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个是自然反应,实在是这几天喝得太多了。

“苏娘子为您试药,这几日辛苦了。”长泉道。

苏邀月满脸震惊。

什么情况,长泉你转性了?

其实若是苏邀月现在照一下镜子,就能发现自己此刻的容貌实在是比陆枕好不到哪里去。

“等一下。”陆枕说话已经很顺畅了。

他似乎对苏邀月接近自己只为了一份文书的事情并不那么感兴趣,反而微微抬眸,长睫之下双眸如墨点漆,蕴着一层琉璃光色,带上了几分虚幻缥缈之意。

“我做了一个梦。”

苏邀月:?

陆枕眨了眨眼,眼中的虚幻之色变成七彩琉璃,那是琉璃灯的颜色。

男人积蓄了一下力量,他艰难而缓慢地抬起一根手指。

优雅到骨子里的男人,即使是如此狼狈的时候,也带有一股天生的矜贵。

那根白皙漂亮的手指准确地抵住苏邀月的额头。

这是什么姿势?

苏邀月蹙眉,却没有反抗,反而微微扬起额头顶住陆枕的手指,像只猫儿似得那么乖顺。

“公子做了什么梦呀?”

【好奇JPG。】

陆枕轻咳一声,继续道:“我梦到自己死了。”

苏邀月:!!!

【这是什么bug!】

陆枕微微蹙眉。

这句听不清。

关键的声音会被故意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故意覆盖那些不能透露出来的秘密。

“我梦到我死了之后在一个极黑,极冷的地方。”

【下地狱了?】

陆枕:……

“我猜,那或许是地狱吧。”

“公子这样的好人,怎么会下地狱呢?”

【确实不该呀。】

男人收回手,垂下眼皮,透出三分淡漠沉静,“地狱太冷了,月儿会来陪我吗?”

陪葬!!!你当自己是皇帝啊!

苏邀月气得差点站起来,可当她看到陆枕那张脆弱漂亮的堪比皎月般的面孔时,又想到他身上的伤。

好吧,这只是一个脆弱的男人。

他不是故意的。

而且……陆枕的结局确实是be。

毕竟自古男二能有什么好结局呢?

陆枕会死。

想到这件事,苏邀月突然开始觉得烦躁。

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不会为了这件事困扰,大家各取所需嘛……可自从陆枕为她挨了一顿鞭子之后,苏邀月的心境就变了。

她从前只顾着自己拿回文书,顺应心意改变陆枕的剧情和命运,等她走了,陆枕会重新走上老路,然后因为洛川,所以迈向死亡。

死亡。

苏邀月想到陆枕半死不活地趴在床铺上的时候,那种样子……苏邀月朝陆枕看过去。

男人像是因为刚才那个力气所以抽干了身体的全部精力。

他疲惫地垂眸,眼睑下垂,眼尾也跟着耷拉下来。

有些可怜。

屋子里除了药味,还有尚未消散的血腥气。

苏邀月想到自己替陆枕擦拭的时候,那满手的血……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好吧好吧,反正她的文书还没有拿到手,她就再被迫待一阵吧。

是被迫。

不是自愿的。

她都是为了文书。

顺便……改改陆枕的命运吧。

起码,别让他死了。

陪葬当然是不可能陪葬的。

.

陆枕很好骗,他相信她了。

这让苏邀月难得产生了一股罪恶感。

好吧,以后不叫他狗男人了。

“月儿,要喝水。”

陆枕的高热退了一点,可还是在咳嗽。

每次咳嗽就会牵动伤口,总是出一身冷汗,如此往复循环,这伤是越来越难好。

尤其是晚上,一会儿咳嗽一声,一会儿咳嗽一声,像个破风箱,还是最娇气的那种。

为什么苏邀月会有这种感受呢?

因为……她就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啊!!!

苏邀月怕压到陆枕的伤口,可是为了表达她对陆枕的爱情,她必须要照顾他。

因此,苏邀月睡在了外间,听到陆枕的声音,苏邀月立刻打着哈欠勤勤恳恳地奔进来,然后倒好一碗茶水送到他面前。

屋子里烧了好几个炭盆,很暖和。

男人穿了一件中衣,外头披了一件斗篷,他的手指刚刚沾到茶碗就蹙眉。

“月儿,要热的。”

苏邀月立刻又跑出去到凤鸣苑内新开辟出来的小厨房去拿热水。

因为陆枕的病一直要熬药,然后还要煮一些清淡的且富有营养的食物,所以永宁公就让人临时弄了一个厢房出来当临时小厨房。

苏邀月颠颠地捧着一碗热茶过来,差点把陆枕烫死。

“月儿,太烫了。”

苏邀月:……

忙活了好一阵,陆枕终于喝上一碗舒心的茶,苏邀月也终于能回去歇息了。

如此照顾了三日,苏邀月每天累得打晃,站着都能睡着。

冬日暖阳融融,苏邀月靠站在院子里的木架子边,正在帮陆枕晒书。

人还没晒明白呢,就晒书了!

这书有这么重要吗?还非要她来晒?

苏邀月开始怀疑陆枕是在故意整自己。

她气愤地翻著书页,一副要把它们都撕碎的样子。

那边,永宁公又给他的好儿子带了东西过来。

“你上次说君闻想吃周记的樱桃煎。”

“是的,公爷买来了吗?”

“嗯,我下朝的时候顺路买的。”永宁公不善说谎,今日他明明休沐,特意一早起身去排队买的。

苏邀月一本正经地颔首,“嗯,我等一下给公子送进去。”

然后自己吃。

陆枕才不喜欢吃这种黏黏糊糊的东西呢。

“对了,”永宁公突然想起什么事,他一脸严肃的跟苏邀月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苏邀月满脑子都是樱桃煎。

“真文书被人偷走了。”

“什么?”苏邀月回神,扬高声音后又拉低,她问,“被谁!”

永宁公摇头,“不知道。”

苏邀月:……

“那你快点给我找啊。”

“当然了,我恨不能你立刻离开君闻。”

“我也恨不能。”苏邀月嘟囔一句,提着樱桃煎进了屋子。

陆枕又趴在那里看东西了。

男人的伤口还没好全,小部分已经结疤,大部分刚刚不渗血。

因为还不能穿衣服,所以屋子里烧得炭盆又多放了几个,苏邀月进来的时候被熏了半脸的热度。

苏邀月将帘子掀开一点换换气,然后提着樱桃煎过去,“公子,公爷又给你送东西来了,您看看,樱桃煎,哎呦,公子都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公爷真是不懂公子的喜好。”

说完,苏邀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樱桃煎。

唔!好吃炸了!

果然是百年老字号!

“公子,你在看什么呀?你的伤还没好,不要这么勤奋啦。”

苏邀月一边吃着樱桃煎,一边还不忘记关心陆枕。

她凑过去看一眼。

什么字呀,这么龙飞飞飞凤舞的。

随着小娘子凑近,陆枕闻到一股甜腻的樱桃煎的味道,他表情平静地垂眸道:“文书。”

“什么文书呀?”苏邀月不在意的询问。

“你的脱籍文书。”男人神色淡然。

苏邀月:!!!

“原来,原来在公子这里……”苏邀月手抖得连樱桃煎都拿不稳了。

“嗯。”陆枕精准地躲开苏邀月伸过来的手,仿佛早就猜到了她的动作,然后将文书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长泉,“这份文书我暂时让长泉替你保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