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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一个笑道:“我很乖的,姐姐选我好吗?他一点都不好,他杀了很多人。”

“很多人?”

“小灵山上,很多人。”

苏瓷儿的瞳孔瞬时睁大,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说什么?”她伸手抓住心魔的衣领,眼前不断浮现出她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场面。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你不是梦,而是花袭怜的识海。

她在里面遇到的就是花袭怜的心魔,也就是眼前这个披着苏瓷儿皮囊的心魔。

“姐姐应该看到了呀,那么多尸骨,有人的,也有魔的。”

苏瓷儿心神具震。

虽然她早就猜到了有这么一天,但当那一天真正到来之时,她才知道这有多痛。

而且,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她。

喉头涌出一股腥甜之气,苏瓷儿伸手捂住心口,她感觉到自己气息翻涌,神识不明。

看到苏瓷儿的状态,心魔似乎露出了些许焦躁,他正欲说话,突然,一阵潮湿的冷风袭来,一只手恶狠狠地拧断了心魔的脖子。

现在心魔用的这具身体是莲花藕做的,这莲花藕的身体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太容易死。

比如,虽然心魔被花袭怜拧断了脖子,是真的拧断了,但他的脖子藕断丝连,截面上的拉丝托着那脑袋,被心魔的两只手拖回来一按,又重新安上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片剧情!

苏瓷儿直觉心口堵得更厉害了。

心魔的脑袋装错了,他似乎骂了一句脏话,把自己的脑袋正过来,然后突然身形一晃。低头,只见花袭怜的手已经在他身上抓住一个巨大的洞。

苏瓷儿背倚在一处,只看到那具漂亮而无暇的身体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个空洞里没有血,流出来的只是白色的汁液,带着一股浓郁的莲花香。

而花袭怜收手之时,指尖也被藕丝勾缠着,像拉丝芝士似得往外扯。

场面诡异惊悚之余……还有点好笑。

心魔垂眸看向自己被挖了一个洞的心口,神色阴鸷地狠瞪了花袭怜一眼。

两人扭打在一起,比起上次打架,这次两人明显都带了一股杀意。

苏瓷儿修为太低,根本就看不清两人的比试,只感觉一阵又一阵阴风擦着她的脸飘过去。

“砰”的一声,心魔被花袭怜按倒在地上,然后一把拎起他的脑袋,就捏了个稀巴烂。

被溅了一脸莲花藕渣渣的苏瓷儿:……

这具身体是彻底不能用了。

心魔从里面出来,那是一团极浓稠的黑色魔气。

它绕着花袭怜发出一道嘶吼之声,然后猛地一下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花袭怜的身体向后倒去,然后再倒下去之前,男人睁开了眼。

那双眸中满是血丝和魔气,黑红一片,显然已入魔化。

月色下,男人的眸子从古怪的魔化之色缓慢恢复正常。识海之内,花袭怜终于将那心魔暂时压制住。

心魔是花袭怜的一半神识,花袭怜打伤心魔,实则也是在撕扯自己的神识。

苏瓷儿与花袭怜曾经神识交融,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撕裂感。

她白着脸使劲喘气,身体往下倒。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支撑住她下意识几乎软倒在地的身体。

苏瓷儿仰头,看到一身湿漉的男人。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身上的青衣也都是湿的。这与上次苏瓷儿看到他时的形象很是相似,只是此刻,他望着她的眼神比上次平静多了。

“大师姐。”男人嗓音微哑,像沉淀了岁月,经历了沧桑,可他明明也不过才三十左右而已。

苏瓷儿不知道这十年间花袭怜经历了什么,可他的表情,他的神态,却像是早已经历过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事。

面对本尊,苏瓷儿比面对心魔多了几分不自然和尴尬。

可能是因为心魔太过活泼,所以让苏瓷儿暂时忘记了那份尴尬感。可现在,这份尴尬感又回来了。

而且,更多的却是恐惧。

“你杀了,小灵山的人?”

苏瓷儿不是圣母,她知道有些修真者会来刺杀花袭怜,花袭怜将那些修真者反杀了。

这对于花袭怜,对于魔域,甚至对于修真界来说都是一件很正常的,苏瓷儿也能接受,而她接受良好的原因是她并不认识这些修真者。

可小灵山的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也要杀你?”

“嗯。”

“所以,你杀了他们?”苏瓷儿颤抖着嗓子,看向花袭怜的眼眸已然湿润。

花袭怜沉默看她。

“我也并不是要怪你,若是他们真要杀你,你杀了他们也没错……因为他们不死,就是你死……”苏瓷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只是觉得心口好疼,就像是有人在拿锥子撬她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撬得鲜血淋漓。

她忽略的东西太多了,等到她想起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喉头处的血腥味再次涌上来,花袭怜看出来苏瓷儿不对劲,立时替她调整气息。

苏瓷儿靠在花袭怜怀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我,想回小灵山看看……”她抓着花袭怜的衣袖,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明明是夏日的天,她却感觉自己像是正站在冰窖里,铺天盖地的冷裹挟着她,那是一种,你无法拔除,从骨子里透出来,又从骨子里浸出来的冷。

愧疚感、无力感包裹着苏瓷儿,她恍然发现,自己早已不再是旁观者,她早已融入这世界中。

“没有杀。”男人嘶哑着嗓子开口,“一个都没有杀。”

苏瓷儿动了动眼珠子,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极其疲惫,就连抬头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花袭怜知道苏瓷儿不信,便单手抱起她,然后低低叫了一声,“畜牲。”

不远处飞来一头巨型凶兽。

黑暗中,苏瓷儿看不清它的形状。

她被花袭怜轻柔地放到这凶兽的后背上,柔软舒适的皮毛,就跟她家里养的那只猫儿一样,还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麝香味。

凶兽飞了起来,夏日温柔的风变得凛冽。

苏瓷儿挣扎着动了动,然后在看到自己现在的位置后,原本就僵硬的身体更僵硬了。

万丈高空,没有降落伞,没有安全带,只有一头兽。

这感觉就跟她家猫突然变异,带着她飞上了天空。你能相信你家猫吗?不能。

苏瓷儿颤抖着声音问花袭怜,“安全吗?”

花袭怜,“……安全。”

“我们去哪?”

“小灵山。”

.

花袭怜说去小灵山,真的是去小灵山。

小灵山上就算是夜晚也灯火通明,这跟十多年前她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十年前的小灵山,晚上是不怎么点灯的,现在却像一座永远营业的圣诞树。

凶兽从天空逼近之时,下面已经拉响了警告,那声音震得苏瓷儿浑身发麻。

“花袭怜又来了!”

这怎么听着跟狼来了似得?

“大家快把东西藏好!”

凶兽虽然飞得不低,但苏瓷儿凭借自己的眼力,能很清楚的看到下面忙碌的场景。

她甚至看到还有个弟子把小灵山的茅厕守住了。

苏瓷儿:……还有人要偷屎吗?

苏瓷儿下意识朝身侧的花袭怜看去,只见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灵山看,目光一度从那个茅坑边略过。

苏瓷儿心中警铃大作。

“那块石头,大师姐曾经站过。”

苏瓷儿顺着花袭怜的视线看到了茅厕旁边的大石头。

没错,她站过,就一回,因为想看看传说中修真界的茅厕有什么不一样的。

苏瓷儿突然开始觉得那守在茅厕旁边的弟子真的挺明智的。

“大师姐看完了吗?”

“什么?”

“人。”

苏瓷儿看到漫山遍野欢快奔跑的小灵山弟子,点头道:“……看完了。”

“嗯。”花袭怜一拍身下的凶兽,“回去。”

凶兽调转车头,撤退。

小灵山弟子们仰头看着来去匆匆的凶兽,神色迷惑。

“这次怎么这么干脆就走了?”

“不知道呀?他是不是拿了什么?”

“没有吧……”

“那狗东西呢?”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提着一柄镶满了宝石的长剑奔出来,却只看到凶兽离开的背影。

男子一双眸子冒火,恨得咬牙切齿,“老子迟早弄死这狗东西!”

小灵山弟子看着杨炎龙尚未养好的瘸腿,陷入了沉默。

上次这位杨师兄为了跟那花袭怜抢大师姐的帐子,被打断了一条腿,现在还瘸着呢。

真是丢了帐子还瘸了腿。

.

小灵山一夜游结束了。

苏瓷儿趴在那凶兽背上,一动不敢动。

毛虽软,但也滑,苏瓷儿说话的时候能吃到从它身上掉下来的毛,很细,没什么感觉。

像她这种时常吃猫毛拌白饭的人早就习惯了。

看到了小灵山上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苏瓷儿那口抑郁在胸腔之内的淤血终于被她消化了下去。

她曾看到过有人因为过于大喜大悲,所以一命呜呼。

从前的苏瓷儿不明白这种感觉,总以为是电视剧夸大了,可今日,她才明白,这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