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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笈看着父亲,再看看母亲,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母亲就是母亲,连父亲都管得妥妥的……

孟砚青却笑着对陆亭笈道:“好了,亭笈,你父亲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他也认识到他的错误,他以后会改,这件事我们就不提了好吧?”

陆亭笈鼓着腮帮子,不太甘愿地道:“好吧。”

孟砚青笑看着儿子:“这个栗子我剥不开,太硬了,咯手——”

说着,她把一旁攒盒里的栗子拿给陆亭笈,温声道:“亭笈帮我剥好不好?”

她这话一出,陆绪章马上看向她,看她对儿子笑得柔情似水。

陆亭笈却很受用:“好,我帮你剥。”

他拿了剥栗子的钳子,轻轻一个咔嚓,栗子壳裂开,他利索地剥开,之后将剥出来的栗子放在一旁的白瓷盘中。

他一边剥一边道:“这个好吃,母亲你吃这个!”

孟砚青笑着接过来,尝了尝,说好吃,陆亭笈一听,越发卖力地剥栗子。

陆绪章沉默地看着,之后,他拿起旁边茶壶,以眼神询问孟砚青。

孟砚青颔首。

陆绪章便给她斟茶,放到她面前。

斟茶过后,他继续冷眼旁观,看陆亭笈剥栗子,这傻孩子真卖力气,都快剥了一盘子。

他终于淡淡地提醒道:“别剥了,大晚上的,吃多了不好消化,再说了,等会还要吃别的。”

陆亭笈眼睛都没抬,继续剥:“又不是非要现在吃,可以等会带着,母亲你说是不是?”

孟砚青赞同:“我儿子就是孝顺又周到。”

陆绪章听这话,那神情便顿了顿。

他看着孟砚青,看着这个全新的孟砚青,有些艰涩地消化着这个事实。

她温柔似水,满心偏袒。

——偏着儿子。

不过想想如今的种种,她得了这样的奇遇,重活一世,竟然并没有找过自己,却和儿子早早相认,他们还商量着拿到存折,商量着未来。

在她心里,父子俩谁是什么位置,一目了然。

哦,也对,她不要他了,她还要儿子。

怪不得亭笈当时对着他宣布,说他母亲心里只有他,一切遗物都只会留给他,根本不想搭理自己。

他不是在发泄,而是在说一个事实。

孟砚青自然察觉了陆绪章神情的异样,他仿佛一个被人扔在野森林的弃儿。

不过她刻意忽略了。

这个男人素来知道怎么让她心疼他,而她现在是不会心疼他的。

她笑着和儿子说话,接过儿子剥开的栗子。

陆绪章神情寡淡地看着这母子的温馨,独自消化着胸口那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陆亭笈也意识到了,他刻意越发挨近了孟砚青,笑着和孟砚青说话,仿佛很乖很乖的样子。

陆绪章看着这一幕,又觉得没眼看,直接别过眼去。

这么大一个儿子,还以为自己是小宝宝吗?

好在这时候,菜总算上了,第一道菜是烤乳猪。

这其实是一道非常奢侈的菜品了。

如今的市价,黄金也不过五十块一克,但是猪肉却要一块多一斤,猪肉贵,供应不足,这种情况下,十几斤的小乳猪一般不会轻易宰杀,所以吃烤乳猪便是一种奢望。

这仿膳饭店因为有些渠道,才有这么一道菜,不过也不是一直有,需要赶时候。

比如今天。

陆绪章拿了叉子,亲自动手,将那表皮酥脆的烤乳猪分割了小块,放到了孟砚青盘子中,之后,再次动手,这次是切给陆亭笈的。

陆亭笈见此,道:“父亲,我自己来就是了。”

陆绪章听这话,也就没理会他,取来放在自己盘子中。

孟砚青尝了口,自是满意得很:“难得,他们烤之前用了柠檬汁。”

其实这道烤乳猪起源于满人,但是在解放前后,已经是略有些西式的吃法了。

孟砚青刚从法国回来后,吃过那么两次,念念不忘,之后她嫁给陆绪章,生了陆亭笈,抑郁萧条,心绪不佳,陆绪章曾特意带她来尝过,只可惜那个时候烤乳猪的味道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正经烤乳猪,需用各样香料炒出香味,再加柠檬汁,用肉馅搅拌过后,把这些香料都放到乳猪的肚子中捆绑好,烤炙过程中,乳猪腹中的肉馅在烘烤中流淌出油脂,油脂中饱蘸着的各样香料也随之浸入乳猪中,这样才够味。

那年月猪肉不易得,正经老厨师有几个也成分不好出事了,能吃到烤乳猪已经是极度奢侈难得,哪里还能挑呢。

隔着饭桌,朦胧的灯光下,陆绪章看着她的笑颜:“是不是吃着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孟砚青笑道:“不是。”

陆绪章:“嗯?”

孟砚青看着他的眼睛,道:“比小时候还好吃。”

陆绪章唇边便泛起一个浅淡的笑:“难得听你这么夸。”

孟砚青:“谢谢你,很好吃。”

旁边陆亭笈这才切好了,正要吃,听到这话,便嘟哝道:“母亲,这是厨师做的,父亲只是买单而已,倒也犯不着说谢谢。”

陆绪章一听这话,瞥了陆亭笈一眼,道:“也亏得你是我亲儿子。”

陆亭笈握着叉子,睁着大而亮的眼睛,皱眉疑惑:“如果不是呢?”

陆绪章:“早把你从窗户扔出去了。”

陆亭笈:“说不定真不是呢!”

陆绪章那神情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旁边孟砚青忍不住便笑出声。

陆亭笈听孟砚青笑,有些脸红,便道:“母亲,你也看到了,你不在的这些年,他都是这么对待我的!他经常威胁我欺负我。”

孟砚青却越发笑起来,她拉着陆亭笈的手:“好了,吃饭,我们好好吃饭。”

*

吃过饭后,一家三口走出饭店,陆亭笈揽着孟砚青的胳膊问她要怎么回去。

旁边陆绪章道:“我的车送她回去,亭笈,你上车吧。”

这时候,红旗轿车就停在一旁,门开了。

陆亭笈颔首,殷勤地打开车门,让孟砚青上车。

陆绪章道:“亭笈,你坐里面。”

陆亭笈疑惑,不过也没多想,上车。

谁知道他刚上车,警卫员直接把车门一关,之后司机便发动,车子前行。

陆亭笈顿感不妙:“停车,停车!”

然而他只喊了两声,警卫员动手,便没声了。

孟砚青看着远去的红旗轿车,无言以对地看着陆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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