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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乐团的演奏非常成功。

在后来很多音乐专业人士的回忆中,都不无感慨地提及,说他们在许多年后才意识到,这是他们这辈子听到过最精彩的演出。

体育馆的掌声长达二十分钟而不歇,不过此时年迈的路德维希早已立下规矩,不会加演,他只是过去谢幕。

不过显然,观众格外的热情也并没有让路德维希宽慰,他谢幕后,便匆忙赶回去首都饭店了。

按照流程,送花篮的礼仪小姐上台准备给大师鲜花,却发现人不见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流程怎么走下去。

当晚,孟砚青过去首都饭店时,也顺便问了问王招娣她们,她们一个个都激动得要命,说她们明明不懂音乐,但是听了后,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跟着震荡,激动得要命,就好像自己在海水中被激烈冲刷,心会随着那音乐起伏。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感慨着,分享她们的感受,孟砚青安静地听着。

其实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不去欣赏那些美好,这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恰好有机会,欣赏下,从而留下一个这辈子难以忘怀的回忆,也是很不错的。

聊了几句后,彭福禄却匆忙赶过来了,他央求道:“砚青,我记得你外语很好,能不能临时救救场,帮衬下?”

孟砚青疑惑:“怎么了?”

彭福禄这才说起来,原来今晚是演唱会庆功宴,除了柏林乐团的成员外,还有文化部领导以及国内一些知名音乐学家,场面很大。

柏林乐团的成员都不懂中文,他们会一些英文,但是不太好,现在饭店配的翻译根本不够,彭福禄对晚上场面不太放心。

“本来他们就是唱戏的,咱管他们干嘛,可这不是今晚领导都在,也不能太跌份。”

孟砚青听了,当即答应了,彭福禄自然感激不尽。

当下孟砚青便换了一身略正式一些的套裙,之后准备过去宴会厅,谁知道走到那里,恰好看到了慧姐。

显然晚上的宴会,慧姐她们会进行招待,她正带着服务员准备进场。

众服务员看到孟砚青,自然是敬佩羡慕,她们知道孟砚青现在承包了东柜台,成了老板,听说生意特别好,算是发了大财。

她们偶尔路过那里,也见过那个掌柜胡爱华,挺能干的一个人,谁知道已经是孟砚青的属下了。

不过这其中自然也有不太服气的,会觉得孟砚青走了狗屎运的。

对此,孟砚青是理会都懒得理会。

那些服务员各自进场后,慧姐却慢走了几步。

待到大家都离开,慧姐才看向孟砚青。

迎着慧姐的目光,孟砚青笑了:“今天我是会场的翻译,我们又能共事了,真巧。”

慧姐打量着孟砚青:“你去欣赏这次的音乐会了?”

孟砚青颔首:“是,恰好得了门票,便去听了。”

慧姐:“感觉如何?能听懂吗?”

孟砚青听这话,却是笑着道:“有些音乐之所以能久经不衰,不是因为他们多高级多复杂,而是因为听了后让人有所感触,能打动人的心,哪怕是一个不懂音乐的普通人,都会被触动。”

她笑望着慧姐:“所以慧姐,根本不存在听不听得懂。”

慧姐微眯起眼睛:“你好像永远能口若悬河,说出一堆道理来,怪不得,能让陆同志陪着你去听音乐。”

孟砚青听这话,明白了:“是,陆同志带我去听音乐会,座位都是贵宾专座,视野好,音效好,而且他还从旁帮我讲解,他真是一个不错的人,温柔体贴。”

她叹了声:“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口若悬河,总是能说出一番道理来,陆同志当然对我青睐有加。”

慧姐那脸色便变得非常难看,她盯着孟砚青,有些艰涩地说:“你们在一起了?”

孟砚青笑了声:“慧姐,你在首都饭店这么多年,见识得多了吧,跳舞的唱歌的,男女手拉着手跳个舞,并不能说明什么,至于一起欣赏一场音乐会,怎么了,看到别人挨得近就觉得人家在谈对象?还是说——”

她略有些嘲讽地道:“你太渴望和陆同志在一起了,嫉妒已经蒙蔽了你的眼睛?”

她笑着道:“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和他暂时没有在一起的想法,我们就是默契,就是想牵着手一起欣赏音乐,这是一件彼此都觉得很美好的事情,并不一定非要和爱情婚姻有关系。不过就算我和他不在一起,你也没有机会,你就算在他面前第一百次走过,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慧姐咬牙,攥紧了拳头。

孟砚青盯着她,眼神泛冷:“以为自己特别优秀,是不是?你确实足够优秀,你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优秀,但是在你心底,一直有道阴影,是不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正直善良的,偏偏那道阴影一辈子笼罩着你,让你走不出去。”

慧姐听这话,神情震撼,她用一种惧怕的眼神看着孟砚青:“你,你在说什么?”

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孟砚青嘲讽一笑,之后径自离开。

慧姐却是脸色惨白,怔怔地盯着孟砚青的背影,整个人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

孟砚青明白,慧姐不会来进行晚上的现场服务工作了,她估计吓得不轻。

果然,另一位大领班替换了慧姐,说是慧姐临时不舒服。

对此,孟砚青毫无反应,依然恪尽职守,尽着她的工作本分。

这庆祝宴席大概有四百多人,摆了三十桌,在首都饭店算是一个小型宴会了,不过因为都是外国人,到底是动用了金班的服务员来招待。

文化部领导进行了讲话,也对路德维希郑重表示了钦佩和感激,路德维希微颔首,抿着唇,神情略显冷漠,勉强礼貌颔首示意。

领导见此,也是没办法,毕竟人家乐团的主创现在还在瑞士的医院等着做手术,乐团和航空公司估计接下来还得打赔偿官司,就这种情况,大家只能彼此敷衍敷衍,客气着好歹把这事给支应过去。

他只好迅速进入下一个环节,是由音乐学院的教师和学生现场献奏,这其中包括一些中国传统乐器,二胡、琵琶和古筝等。

到了这个环节,路德维希很专注,他微侧着脸,凝神倾听着,偶尔也会问几个问题,显然他对那二胡很感兴趣,还特意问了《二泉映月》相关的问题。

这么聊着的时候,路德维希突然看到了一旁的贝森多芙钢琴,他便好奇地起身,走到那架钢琴前,仔细看了看,之后道:“这架钢琴太棒了,果然不亏是维也纳之声,只是可惜,如此完美的一架钢琴,竟然被闲置。”

他说的是德语,旁边翻译在翻译过后,在场领导以及国内音乐学家,都略有些尴尬。

他们确实不知道这架钢琴的情况。

路德维希怜惜地抚摸过那琴键,用德语叹道:“高贵的皇室钢琴沦落到这片土地,你注定被闲置,你锋利的刀刃终将生满锈迹,你最终将静寂无声地走向你的坟墓,你的才华永远不会为人所欣赏。”

翻译听了,一愣。

这话分明是在说这钢琴沦落到中国委屈了它,作为一名翻译,这种话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翻了。

但是旁边领导在看着他,他只好含糊地大致说了下,虽然他说得含蓄,但是在场众人却都明白了这其中意思。

大家脸上就有些难堪了。

文化部同志为了招待他们,已经求爷爷告奶奶在首都饭店拿到十个房间,之后又前后奔波,把心都掏出来了。

那飞机场舷梯的事故是意外,谁都不想,这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任凭他们掏心挖肺地招待,人家到底是看不上,神情一直是冰冷傲慢的,眼睛一直是目无下尘的,甚至他还听说,这路德维希已经放出话来,说这辈子再也不会来中国了。

有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感觉。

大家都讪讪的,当然也有音乐家上前,想干脆弹一把那钢琴,给那路德维希看看。

不过仿佛又没什么意思,他们特意去弹,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仿佛更证明了,为了不让人家说道才去弹这钢琴的。

就在大家都很是尴尬的时候,就听得一个声音道:“路德维希先生,你可能对这架钢琴有所误解。”

这声音清凉好听,听得众人全都下意识看过去。

却见那是一位女同志,穿着羊毛套装,中规中矩的,不过却格外漂亮,漂亮得有些过于出挑了。

不过她胸口的名牌,似乎是一位翻译人员?

在场诸位音乐家们疑惑,这位翻译是要做什么?

文化部领导见此,微皱眉:“这?”

旁边王经理也在现场,他看到孟砚青这么走出来,也是心里一个突突。

这位姐不是一时来帮忙当翻译的,她又要干嘛?

孟砚青笑着上前,用中文,不亢不卑地道:“路德维希先生,你好,我是首都饭店的翻译人员,这架钢琴在我们饭店已经放置很久了,我们员工们都很喜欢,偶尔也会弹一弹,所以,这并不是先生所说的无人赏识。”

工作人员平时随便弹?

文化部领导一愣。

王经理心里一惊,这孟砚青可真能吹!

那路德维希看着孟砚青,不同于在场其它人,他的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冷静。

他疑惑:“她在说什么?”

孟砚青便用德语,清楚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她刻意让自己的发音略显僵硬。

路德维希意外地看着孟砚青,他意外于孟砚青竟然会德语。

不过他还是表示质疑:“你们竟然会弹这钢琴?”

孟砚青笑道:“当然了。”

路德维希眉眼间有了鄙薄:“你怕是不知道,钢琴并不是什么随便的音乐,那是需要多少时间的练习,你以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演奏的吗?”

他这话一出,在场大家伙全都心虚,那些音乐家上前打圆场:“路德维希先生,钢琴虽然是高雅之乐,但是我们在场还是有不少出色的钢琴演奏者,或许可以请你欣赏下?”

路德维希却皱眉:“你们这是挑选了仅有的几位音乐家在这里了吧?”

那音乐家被他这么一说,面上自然讪讪的,但人家说得是真话,倒是也没法反驳,况且又不好得罪外宾,一时脸都涨红了。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孟砚青,完全不明白这翻译同志到底怎么了,吹什么牛?这宴会太丢人现眼,赶紧结束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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