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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质学院出来,孟砚青便坐电车回去,回去后先拎了几样小物件,拿过去送给了胡爱华。

她买了一些品牌丝巾、指甲油以及口红什么的,这些小物件在香港也不算什么,但是带到大陆后,就是好东西,国内不容易买到这个。

别看胡爱华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她讲究时髦,见到这个喜欢得很,笑得合不拢嘴。

孟砚青查了查账,账目都没问题,一时又提起最近的生意,说如今来中国的外国人实在是太多了,乌央乌央的,首都饭店天天都是满的,客人来了总归会买些什么,这生意实在是好。

以胡爱华的意思,她是想着招个小姑娘当帮手,慢慢带着。

她低声道:“其实我看饭店里和你关系要好的那几个,那不是挺好的吗?”

孟砚青:“是不错,不过如今她们前途好,估计没那心思。”

胡爱华却道:“我和胡金凤聊过,听着她有些心动,也想站柜台,她觉得当服务员也是拿死工资,没什么意思。”

孟砚青意外,当下详细问了,这才知道,因为胡爱华和胡金凤算是本家,都姓胡,加上胡金凤记着孟砚青的好,时不时想过来帮衬着,一来二去,两个人很熟了。

这么熟了,难免说话就多一些,胡爱华也提起自己在柜台上的提成,她有销售的提成,自然是挣了不少钱,手头富裕得很。

胡金凤知道,也是有些心动,只是心里没底罢了,毕竟服务员是铁饭碗,谁没事会轻易放弃呢,那编制可是得来不易。

不过胡爱华看好胡金凤,偶尔说那么一两句,时候长了,胡金凤也很是心动,觉得自己就这么当一辈子服务员,顶多做到拿摩温,也没什么意思,可是如果站柜台,就有机会发大财了。

当然也是如今的氛围不同了,这几年干买卖发财的越来越多,等着死工资的都是穷的,下海风气浓厚,以至于大家都不安分领工资了。

孟砚青听了,自然也觉得不错。

她以后的生意会越做越大,总归要有自己信任的人帮衬着,还要有能力的,胡金凤那性子如果来做柜台,应该能镇得住场面。

胡爱华又提起那秦楷庭的生意来,黄金销售许可证拿到了,如今就要摆开摊子了,不过具体怎么开展,一个是要租赁柜台,需要钱,另一个是还要孟砚青来拿主意。

孟砚青略想了想,道:“等会我过去和金凤几个聊聊,回头你也试探下,如果她们中哪个有意,那自然是好,我们这买卖好好做,不敢说发大财,但前途总归是比当服务员强。当然如果人家没意思,我们倒是也不用强求,毕竟服务员是铁饭碗,有编制的,人家小姑娘愿意图个稳妥,我们也不能强求。”

胡爱华连连点头:“说得是,反正干不干看她们。”

这么说了一番话后,孟砚青便去看了胡金凤王招娣几个,恰好赶上她们要值班,时间不多,她把口红唇膏什么的塞给她们,她们自然喜欢感激得很。

又匆忙说了几句,说好了等哪天有时间一起说话,孟砚青这才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她略吃了点东西,洗过澡,一时也没什么事,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着书,这么收拾着的时候,她便想起陆绪章的那个电话。

说没有期待是不可能的,只是之前忙着,来不及细想。

如今安静下来,听着唱片的音乐,在那悠闲之中,便难免生了一些念头和猜测,想着他要送给自己什么礼物,他这是到底要卖什么药。

这么想着,突然电话铃响起来,她走过去接了。

电话里是陆绪章的声音:“不忙?”

孟砚青:“嗯。”

优雅的钢琴声中,孟砚青笑着道:“才回到家,正收拾呢。”

陆绪章:“什么时候收拾好?”

孟砚青:“也不用赶时间。”

陆绪章低笑:“今天都做什么了?”

他的声音很低,清清淡淡中带着些温煦,像是三月里的阳光洒下来。

孟砚青便觉心里都暖融融的。

这是她喜欢的人,从小喜欢的,是最能贴近她的心的人。

重活一世,芸芸众生间,乱花几欲迷人眼,繁华过尽,她再回首,终究明白,这世上他人便是有万般好,在她心里也不及一个陆绪章。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陆绪章,他就是她情之所系,是她化为游魂都不曾忘记的人。因为刻骨的绝望和恨意,才要放过自己,才不得已咽下,让自己云淡风轻,不去在意。

其实只是因为得不到罢了。

她听着他的声音,到底是轻笑了下,说起今天的种种,提起谢阅,提起胡爱华,也提起明天后天的打算。

“最近先把红莲商厦的黄金买卖做起来,要趁热打铁,还得找一位律师,好好帮我把关和鸿运的珠宝合作,这两件事走上正轨的话,我也没什么心事了,就安心在学校教学。”

她这么和他细细盘算着,发现事情也不少。

不过好在她也不急,在心态上就很宽松从容,反正可以慢慢来,万一做不成,她也不会有压力。

陆绪章听了,帮她理了下如今的重点,也提起律师的事他可以帮着找,帮她把关和鸿运的合同。

他低声道:“鸿运那边的事,你不用操心,回头都可以给你办妥,就是红莲的黄金销售许可证,这个我也不好插手,得你自己把这一摊子给立起来。”

孟砚青:“嗯,我知道,我也研究了如今的政策,估计鸿运那边的黄金一时半会进不来,所以哪怕拿到销售许可证,要想进货,估计还是得拿国内的黄金。”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拿货也是一个问题,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估计还得跑一趟深圳了。

陆绪章:“拿到黄金销售许可证,一切手续合理合法,肯定会有黄金首饰的进货指标,不过我也打听了,可能货比较紧俏,回头还是得等。”

孟砚青:“实在不行,我就走一趟深圳。”

陆绪章:“看情况吧,我也帮你留意着。”

这么说了半晌后,两个人把当前的要紧事都聊了一番,陆绪章才道:“司机估计快到了,你过来吧?”

孟砚青越发疑惑:“你不来接我?”

陆绪章笑道:“我一时走不开,司机过去接你。”

他这么说时,低沉的声音中有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孟砚青心里便涌出异样的情绪来,脸上也不自觉泛起红晕,她轻笑着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有些嗔怪的意思,但声音很软,软得能滴出水来。

陆绪章:“听话,司机到了你就上车,他会把你送过来。”

孟砚青便没脾气了:“嗯,好吧。”

陆绪章:“外面好像有车子声了?”

孟砚青:“好像是。”

陆绪章:“那你挂了电话,上车,乖乖的。”

孟砚青:“好。”

挂了电话后,孟砚青看着窗外,秋日的阳光犹如金沙一般洒下来,小院中光影斑驳,风吹时,树叶婆娑作响。

胡同里小孩子追逐顽戏的声音中,有汽车的喇叭声,可以听到那汽车听到了自家院门外。

她站在窗前,长风拂过脸庞,沁凉入心,她竟然隐隐感到一阵舒畅。

被他这么撩拨的,心里已经升腾起一股浓稠而炽烈的情绪,烧得厉害,很是难耐。

她这么静默了片刻后,终于想起来,给自己快速洗漱,并化了淡妆,换上了裙子。

这时候,司机敲响了她的门。

她忙出去,开门,司机客气地寒暄,她便上了车。

她并没有问这车子要带她去哪里。

陆绪章说要送给她一份礼物,她觉得他肯定是要给自己一份惊喜,至于是什么,她不想猜,她只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用心,享受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照料。

相信他,把自己交给他,任凭他把这段感情渲染得五彩斑斓,一如这窗外如诗的秋。

最后终于,车子停在了一处园林前,孟砚青记得自己来过这里,是一处很美的院落,不过一般不让外人随便进入。

进了院后,那司机恭敬地道:“孟小姐,陆先生说,他在里面等你。”

他自然就不进去了。

面对外人,孟砚青脸上竟有些发烫,她微颔首:“好,我过去找他。”

一时告别了那司机,她往前走。

园林中树木葱笼茂盛,色浓似染,郁葱树丛间露出的琉璃瓦屋顶,在阳光下反射出碎金般的光。

她便想起小时候,很小的时候,也许是四五岁时,她过生日,父亲和哥哥为她准备了礼物,她激动地抱着礼物,郑重地打算拆开来。

其实最美的不是看到礼物,而是那种期待和忐忑,以及内心小小的猜测,到底是什么礼物?

这时候,有钢琴声缓缓流淌而出,和那淙淙泉水声融合在一起,别有意趣。

这竟然是月光奏鸣曲。

孟砚青穿过那怪石嶙峋的小路,拾阶而上,走过那斑驳的红色宫墙,穿过月牙门,便踏入了那画廊中。

阳光自落地窗的纱帘透进来,稀疏的光线把这画廊大厅映成了一片灿烂的金黄色。

而就在靠窗处,西装规制的男人坐在钢琴前,熟悉而动人的旋律便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硬挺的衬衫领子微抵住喉结,轮廓鲜明的面容一半隐匿在阴暗中,一半却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孟砚青怔怔地站在那里,静默地听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岁,从寄卖行里无意中淘到的黑胶密纹唱片被精心保养过后,放在了老式的唱片机里,于是动人的钢琴声便点缀了那个张扬而美丽的年龄。

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有些青涩,笨拙而故作老练地接吻,用美好的想象憧憬着爱情和未来。

陆绪章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他专注地沉浸在他的曲声中,那双弧度完美的手骨节分明,清晰有力,十指放纵而富有节奏地那黑白琴键上起舞,行云流水般娴熟流畅。

他整个人好像都和那琴声,和那阳光,和那山水融为一体。

终于,一曲终了。

余音萦绕间,他眉眼半合,十指依然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仿佛整个人都已经幻化为那音符的一部分。

孟砚青在良久的回味后,终于迈步,走到了他身边。

在那淙淙泉水的叮咚声中,静谧的画廊只有她的脚步声。

不过他依然没有抬头,就那么垂着修长的睫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黑白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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