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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陆守俨几个老战友过来帮衬着把麦子给打了,扬了尘,又给摊在院子里晒上,初挽也着实做了一些菜招待他们。

其实初挽手艺一般,不过到底是大鱼大肉,又是新鲜的,随便做做就一股子鲜味,大家都吃得尽兴,几个人赞不绝口地夸,说嫂子如何如何好。

初挽听着,好奇:“我的厨艺好,还是他的厨艺好?”

大家一愣,看看陆守俨,看看初挽,之后纷纷表示:“当然是嫂子厨艺好!”

只有一个愣头青:“我觉得还是陆团长厨艺好吧!”

他虽然转业了,但大家下意识这么叫他。

大家听这话,纷纷瞪那人,之后全都笑起来。

当天送走这几个老战友,她便陪着老太爷,看着麦子,一起说说话,顺嘴说起这老太太的事来。

老太爷倒是没说什么:“你性子良善,愿意出手,那就出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初挽:“这个世上有许多不平事,看不到,入不了我眼,或者我力有未逮,也就罢了,但是这一桩,被我看到,我又能做,如果花一百块钱就能办好,这一百块钱,我就觉得值。”

老太爷笑了,摸了摸初挽的头发,没说话。

这天初挽径自过去那老太太的村里,那家姓顾,她打听着到了那家,那家人已经眼巴巴地等着了,见到她,忙问她要钱。

初挽不慌不忙,意思是先找村委书记,再找两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来。

那家人自然不乐意,不过也没办法,只好请来了,一时之间,村里不少人来看热闹,都围得满满的,那位老人也在。

初挽便提起来:“我可以一百块钱买这个玉挂件,但是我这玉挂件是要给老人戴的,我比较迷信,所以有些要求。”

其实顾家人已经提心吊胆,生怕她反悔,现在听到她这么说,自然忙不迭答应,连连点头,问她什么要求。

初挽也就说了:“有村委书记,和村里两位老人在这里,那我就提提我的要求,这个玉挂件是从这位老奶奶手里买来的,所以这一百块钱是这位奶奶的,必须交到她手中。”

顾家人听着,连连点头,交给老妈子,那也是自家的钱,怎么着都成,自然没意见。

初挽却又提出:“既然是奶奶的钱,那我就必须保障,这钱在她手里。”

她这么一提,大家都一愣:“那该怎么着?”

这下子,连村委书记都不懂了。

初挽:“我希望村委会能帮忙代管这一百块,每月给老奶奶一块钱,其它时候,无论是谁来支取,统统不能给。如果老太太万一早早没了,这钱就捐给乡里种树了。”

顾家人:“啊?这样?”

初挽:“不行的话,就算了。”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那边自然赶紧拦着,求爷爷告奶奶地拦着,大家纠缠了一番,初挽又和村委书记敲定了细节,最后终于说定了,一个月给一块,万一老太太活不到那个年头,剩下的钱就给乡里买树苗。

那顾家人倒是也觉得还行,不过此时看那老太太,简直恨不得供起来了,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要知道,对于农村人,一个月一块钱也是不少了,平时大家去集市上,鸡蛋换挂面,麦子换鸡蛋的,平时就没怎么见过钱,要用钱买也行,油条三分钱一根,鸡蛋五分钱一个。

她家鸡窝里一天能捡一个鸡蛋挺高兴,可这一块钱就能换二十个鸡蛋呢,每个月白白擎收二十个鸡蛋,可不得乐死!

为了这一个月一块钱,一家子自然小心服侍着老太太,老太太这个年纪,能安稳活八年,也就差不多够本了。

又因为用剩下的钱是捐给乡里买树苗的,不涉及个人利益,乡里也不至于看上这点钱,所以没人会盼着老太太早死。

初挽又和村委会具体约定好了,这钱交给村委会会计来保管,而她有权利过来查账,一旦出现贪污或者别的什么,她有权利追回。

这么商量着的时候,她也含蓄透露了自己未婚夫家的背景,对那村支书点了点,村支书恍悟,想着这一口气拿出一百块的人,果然是有背景的,当下越发保障,自然不敢在这一百块上动什么脑筋。

其实村委会自然有村委会的考虑,他们也愿意当这个好人,毕竟村里老太太被儿媳妇虐待,传出去也不好。

于是当着村委会和大家伙的面,初挽拿出了一百块,郑重地交给了村委会,而老太太也把那块玉挂件给了初挽,彼此也把签了一份契约,规定好了后续的种种。

那老太太把簪子上的玉坠递给初挽的时候,干枯的手颤抖地握着初挽:“姑娘,姑娘,我老妈子给你磕头了。”

说完,就要跪下来。

她并不是不懂事,知道自己这玉件要是想卖,根本卖不上价,要是真那么值钱,早被儿媳妇抢走了,哪等得到现在。

小姑娘这是活菩萨来救自己的啊!

初挽忙扶住了。

回到家里后,初挽向初老太爷报告了,初老太爷笑呵呵的:“我的挽挽就是聪明。”

初挽也觉得自己这事办得不错,搁以后的年月,这就等于一个养老年金或者是退休金了,有退休金的老人,活着,年轻人有钱拿,死了,什么都没有,所以没人盼着这种老人早死,都是小心伺候着。

至于村委会,到底受制于自己的身份,断然不敢有什么念想。

初老太爷:“那玉挂件,你拿来给太爷爷看看。”

初挽便把那玉挂件拿出来,随手给初老太爷:“我看着玉质倒是不错,和田玉,就是雕的样子奇怪,我不认识,不知道是什么。”

初老太爷拿到那玉,打量了一番,道:“说说你对这玉的想法。”

初挽也就分析道:“这玉件的包浆厚重,皮色也比较自然,看起来是用砣子做的,而且从玉痕看,应该是唐朝时候的砣子。”

所谓砣子,就是治玉时的砣机,不同朝代叫法不同,有叫琢玉机的,也有叫解石机的,一般做工的可能直接叫砣子,这种机器在《天工开物》中有详细的记载图绘。

能看出是唐朝砣子,那就可以断定是唐朝的玉了。

初老太爷:“依你看,这块玉,你如果看到,愿意出多钱来买?”

初挽略沉吟了下,道:“这种古玉虽好,但是做工到底不如后来的新玉,如果没个来历,怕是卖不上什么价,过去潘家园摆摊,也不过是十几块,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收这个。”

收了,费劲地卖,挣几块,不值当。

将来也许会升值,但是那个涨幅未必跑得赢别的上等好玉,这个世界上值得投资的物件还有很多。

她望着太爷爷手中那块古玉,看着那古玉奇怪的雕形:“当然了,如果有些来历,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她觉得,依她后来的见识,她看不出来的,那别人也就看不出来。

没有被发现,没有被世人认同的价值,那就不是价值。

太爷爷笑了:“你竟也没看出,这是方相氏啊。”

这么一说,初挽也是意外,忙拿过来仔细看,一看之下,她恍然。

方相氏是古代傩文化中以驱疫避邪的神,在《周礼》中曾提到,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

汉朝时,年终尾祭都要举行大傩驱逐瘟疫和鬼怪,走在前面半人半兽的鬼王便是方相氏。除此之外,方相氏在古代贵族葬礼中也要行走在棺前,到了墓地还要先下到墓圹中。

不过唐宋之后,傩仪便演变为傩戏,傩仪中的神祇方相氏也逐渐变为钟馗判官等,明朝时候又演化为方相方弼二神。

正因为傩文化的演变,方相氏存世的形象颇为罕见,方相氏的古玉也不曾有过,以至于连初挽都没认出这竟然是方相氏的雕件。

她摩挲着这玉挂件,叹道:“其实我记得这个,不过刚才还真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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