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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一个多月,初挽都和培训队员们一起作为考古调查队的辅佐力量来参与其中,这次的考古队组织已经非常严谨,分为三个梯队, 第一个梯队自然是那几个顶尖的考古专家, 第二个梯队是技师,负责摄影、写记录并归纳整理修复陶片等,第三个梯队就是当地雇佣的农民。

培训队员很快作为第二梯队的有生力量补充进去,各自发挥所长。

佐藤先生显然对初挽很不放心,一般不让她负责要紧工作,只负责写工作记录。

“女人的优点是比较细心吧,做做这种记录的工作比较合适。”

莫老师见此,多少有些不高兴,毕竟初挽虽然是培训班唯一的女性,但却是非常优秀的,能数得着前五的,结果因为性别被这样对待。

初挽倒是没在意,她觉得写记录也不错,这样有助于归纳整理总结,于是初挽负责写记录。

夏成槐见此,私底下有些同情地对宋卫国说:“如果一直写记录,估计回头得分低。”

宋卫国皱眉,没说话。

那天,在挖掘现场,大家发现了一片很罕见的陶瓷碎片,上面的花纹是大家从未见过的,一时现场有些激动,黄教授不在,佐藤先生过去看,确认这是之前没挖掘过的,他有些激动:“看来我们今天将有大发现了。”

那陶瓷碎片很快被妥善搜集,初挽负责记录,便仔细观察了一番。

最后她道:“这个和精绝古国没关系。”

大家本来正处于兴奋之中,她突然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看向她,皱眉。

佐藤先生看着初挽:“初小姐,你为什么这么说?”

初挽漫不经心地道:“佐藤先生可能对陶瓷鉴定并不太在行,也许你可以请黄教授或者别的陶瓷专家看看。”

佐藤先生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是什么意思?”

初挽:“这陶瓷,就不是精绝古国的,而是民国造。”

佐藤先生疑惑地看着她。

周围几个中日考古工作者,全都诧异,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初挽:“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并不一定是对的。”

佐藤先生略犹豫了下,问身边的人:“黄教授呢?”

助手低首,恭敬地道:“黄教授昨天回民丰县参加报告交流会了,估计今天傍晚回来。”

佐藤先生听这话:“那就先按照原计划进行。”

按照原计划进行的意思是,继续根据这个陶罐的线索进行挖掘。

初挽听着,便没再说什么,安分地做着工作记录。

到了中午吃饭时候,同行的几个队员好奇,问起初挽来:“初挽,你怎么突然那么说?这是精绝古国的遗址,怎么可能有民国的陶片?”

夏成槐道:“初挽可是鉴定大行家,该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初挽道:“我估计这是斯坦因或者什么人带来的吧,他们可能想对比民国时期的陶瓷和精绝古国陶瓷的区别?”

她这一说,夏成槐直接笑了:“据说我们做考古的,是需要想象力的,初挽同学想象力不错!”

他这么夸着的时候,其它队员都没吭声,不过多少觉得这个猜测荒谬了。

吃完饭,宋卫国私底下对初挽道:“我看佐藤先生对女性本身就有偏见,其实初挽你犯不着和他提意见,有什么意见回头和咱们黄教授讲。”

旁边莫老师也在,叹了口气:“是,这些意见,我们可以内部先交流,多向黄教授请教,让黄教授和日本人沟通,不然容易产生冲突矛盾。”

毕竟他们培训班本来也不是正式中日调查考古队员,只是来参加实践活动的,万一说错了也不合适。

初挽听着,知道莫老师也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自己之前也并没有在这方面显露过什么,他们不相信很正常。

她也不太想费着嘴皮子和人讲这些,特别是那位佐藤先生,他觉得自己行,那就挖吧,反正无非就是耽误一两天功夫。

一直到了第二天,调查队挖了划定的探方,但是一无所获,这个时候黄教授回来了,大家讨论了一番,黄教授便明白了:“大家被这几件碎陶瓷片误导了。”

佐藤先生大惑不解。

大家一听,诧异,也有人想起昨天初挽的话,看向初挽。

宋卫国:“昨天初挽说,这是民国陶瓷碎片。”

佐藤先生也想起来了,狐疑地看了眼初挽。

黄教授顿时明白了,他知道初挽的本事,初挽显然看出来了,但是自己不在,没人确认,佐藤先生自然不信她。

于是他笑着说:“初挽同学,你说一下,你为什么认为是民国陶瓷碎片?”

初挽道:“这个并不需要太高深的鉴定知识,只需要知道高古瓷的特征,在古代,工艺材料制作水平有限,他们是用逐条成型的方式来拉坯,为了增加力量感,还会混合沙粒、草糠和谷壳,这种大罐成型的时候,外面会缠上布条,用小锤子进行捶打,所以捶打的过程,一定会留下锤印,而且这种高古瓷在烧制的过程中,谷壳草糠成灰,就会留下火道斑。”

她解释道:“我们发现的这个陶罐,制作工艺显然远比高古瓷制造工艺先进,就是民国的民窑烧造的,而且也不是什么高仿,就是普通器具。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民国普通陶瓷器具,我只能猜测民国时候有人带来市场上常见的陶瓷进行对比。”

她这么一说,黄教授忍不住笑了,边笑边鼓掌:“咱们初挽同学分析得太精彩了,不错,这陶罐,就是当年斯坦因从北平市场买了带过来用的,后来为了对比区别才打碎了!”

黄教授此话一出,培训班所有的队员都惊讶地看向初挽,至于几个日本专家,也都有些惊讶,觉得神奇,那佐藤先生打量了初挽好几眼,才道:“这位初挽同学之前提醒了我,不过我并没有在意,由此浪费了时间,这是我的错。”

说着,他向初挽鞠躬:“谢谢你当时的提醒,以后请多多指点。”

初挽听这话,倒是意外,没想到这位佐藤先生竟然这么说,于是也就道:“佐藤先生客气了。”

因为这件事,初挽被中日调查队的几位核心专家器重,当即被分配了比较核心的技术任务,对出土的陶罐织物碎片进行整理。

培训班其它队员自然是敬佩赞叹,问这问那的,夏成槐更是私底下问起来:“初挽你怎么能上手这些?”

毕竟大家都是一起学的,感觉初挽也没多学东西,怎么就会这些,倒是在几个中日专家面前出了风头。

初挽也懒得多说,只是道:“没事多看书,多观察。”

夏成槐便有些闷闷的,他觉得初挽这个技能如果长在他身上,今天出风头的是他,他就不至于不及格了。

初挽对于夏成槐的那点小心思,是丝毫不在意,反正夏成槐和她不是一个队,目前队伍里都是几个北京熟悉的,大家做事踏实,没人有什么歪心思,正好可以一门心思挖。

不过现在,她自然是收起那些想法,先踏实跟着几位考古学家做事。

不得不说,跟着这种顶尖的考古专家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有些是初挽之前完全没有涉猎到的。

每天晚上,考古队员会在营帐里举办一个简单的汇报会,对当天的情况进行总结复盘。

因为中日文化问题,以及双方对考古挖掘的理念不同,这里面自然也有一些争议点,于是在晚上的探讨中,大家只能尽量和谐,求同存异。

每天晚上的汇报会都是冗长繁琐的,里面涉及一些非常具体的争执点,开始的时候,培训班的学员还都过去听,不过后来大家逐渐意识到,这种考古工作是漫长而琐碎的,甚至可能长达几年的时间都是无用功或者预备性调查,很难得到回报。

而这些和自己没关系,或者说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不涉及这些,也就不去听了。

不过初挽很感兴趣,她几乎每晚都会跟到最后,还会做一些简单的会议笔记。

甚至晚上回去后,她还会打着手电筒对自己的笔记进行整理。

见微知著,她从这些小的争议点,慢慢地感悟到一些中日理念的不同,这些不同甚至也说不上对错,只能是出发点不同。

比如日本人为什么会出钱出力地在中国的土地上做考古探究,他们需要的是什么,缺少的是什么?

里面仿佛包含着一个很大的命题,她隐隐触及,却又不知其全貌。

她便越发意识到,自己通过培训班的方式介入其中,试着去找到那个震惊世界的古墓,由此和日本资方分开,这种学术成果可以不和他们分享。

也是因为这个,她越发谨慎起来。

每天早上,她都会很早起来,在考古调查队还没开始工作的时候,试探着在尼雅遗址走动研究,她现在已经盯上了八号区域,考古调查队还没有注意到那边,现在只是简单对那里划定了区域,里面几乎一片空白。

不过她在那里发现了一些碎陶罐,以及一些散乱的木棒杂草,那些杂草中,残留着一点丝絮。

这种轻微的丝絮,在漫漫黄沙中并不会轻易被人注意到,哪怕是有人看到,也以为是哪个考古队员毛衣上留下来的,不过初挽因为知道答案,甚至知道“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护臂织锦出土的大概位置,所以才会格外留心探究起来。

如果这些碎陶罐和丝絮真的和那个古墓有关系,说明古墓在这个年代已经遭到了一定破坏,上辈子这古墓是十年后发掘的,那时候已经遭受了十年的风沙侵蚀,如果现在自己发现,是不是有可能更早将那些保护起来?

当然,她非常小心地隐藏了自己的勃勃野心。

如果真的能挖掘出来,那是考古上惊人的发现,她可以把这个发掘的功劳给黄教授,或者其它人,但是绝对不能和中日联合调查队沾上边。

毕竟在上辈子,据说是中日两个队伍分开行动,结果中国调查队非常幸运地发现了这个。

这天,她趁着大家中午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在附近晃悠,她非常小心,先是花了大量时间在其它区域,之后才状若不经意地逛到了自己瞄准的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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